第七章 狐狸(第1/12 頁)
“阿姊,為什麼翁翁他會死啊?”
“也許,我們已經到了要和很多親人告別的年紀了。
“為什麼?為什麼?誰規定的?憑什麼啊?”
……
又是一夜亂夢。
又是一夜驚悸。
什麼生離死別,什麼悲歡離合,什麼貴賤尊卑,將我的心絞得痛苦不堪。
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粒,眼角也有淚痕,我從噩夢中驚醒,趕忙抓住簾幔,支起身子坐在榻上,久久不能平復。
你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前世年少的記憶,今生流離的苦難,恍若就在昨日,一道在你心底留下重重的傷疤。
可怕的並不是噩夢。
可怕的是,醒來後,現實其實一點兒也沒變。
你無依無靠,從此還要寄人籬下,伴虎求生。
“纓妹,還未醒麼?已經辰時了。”
帳外突然響起了曹丕的呼喚聲。
“進來吧。”
說畢,方覺聲音沙啞。
帳外先是照常進來幾個侍婢,她們趨步上前,一個打起簾幔,其餘皆高高捧起梳洗器皿,跪在階下,較先前還要恭敬幾分。
甚至可以說,更為卑躬屈膝。
我嘆息著,說不出話。
曹丕撩簾入帳,他靜靜走近,於榻沿坐下:“為何臉色如此之差,莫不是受涼了?”
曹丕自然而然地抬過手背,欲試我的額溫,我卻下意識躲避,讓他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
夢魘餘悸未消,更想起昨夜宴會上的事,我莫名對他的親近多了幾分牴觸。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恨不得即刻就窺探他的真實內心。
如果說曹操是一隻兇猛的老虎,那曹丕就是一隻漂亮的狐狸。
我想靠近他,卻又不敢靠近他。
“為何又似昨夜那般看著我?”曹丕似乎覺得很好笑。
他大概直到現在還以為,我昨晚臉色不佳,只是聽了家裡的噩耗精神恍惚吧。當夜在座,又有誰能猜得出,一個小孩子懂那麼多人情世故呢?又怎麼可能想象得到,一個十三歲的軀體裡,裝著二十三歲的魂魄。
曹丕好像試圖安慰我,卻說不出任何溫情的話。
但他最好不要提起我生身父母的事,因為我已經咬著下唇顫抖著牙床,只怕下一秒就要掉下淚來。
於是默然相對良久,他只好說出來意:“既往者,無可無奈。‘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凊,昏定而晨省’,今兒個還是首日,快些起身梳洗,隨我一同去拜見父親吧。”
父親?你阿翁是我哪門子父親?現下掌控著我生殺予奪婚配大權的父親?
晨昏定省是古人侍奉父母的日常禮節,子女不免要與長者問答,接受學業功課方面的考察。
身居亂世,常年征戰,四處奔走,曹操家教竟仍如此嚴苛。
那麼,培育出一位開國皇帝、一位黃鬚猛將、一位仙才詩人、一位罕見神童,以及多名能詩會賦者的一代梟雄,到底算不算一位合格的父親呢?
我沒有答案,我也沒有勇氣拿上一生作賭注,去尋找答案。
但我別無選擇。
一夜驚魂,勾起我與曹丕初見時,袁宅後院那段血腥的記憶來。
我也不下榻梳洗,只別過眼去,低頭沉默不語。
見我一聲不吭,曹丕揮令侍婢放下梳洗器皿,退出帳外。
他面色冷淡,沉吟道:
“怎麼,是昨晚被父親嚇著了嗎?昨日你好好在校場練著弓,自己任性跑出場界,誰又能救得了你?你也是命大,碰巧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