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部分(第1/4 頁)
要不乾脆認輸得了,誰都有精神狀態不佳、文思不暢的時候呀,我就算這一回作不出詩來,又能如何?曹操還能宰了我?大不了罰酒三杯罷了——就算罰三罌,那我一咬牙認下便認下了吧。
倘若初來此世,說不定他就認輸了,臉面這東西,偶爾丟一次也是事之尋常。然而終究在亂世中拼搏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爬上高位,造出文名,又不甘心不拼一把就認輸。不行,我總得吟點兒什麼,哪怕因為文不對題而被判負,也比交白卷要強。
那麼,究竟吟點兒什麼呢?曹操之詩是慨嘆壽數之無常,陳琳更進一步,慨嘆命運之無常,總之就是無常了,就是人生如何可悲了,類似詩篇,此後兩千年裡可不少啊,這也是文人的通病啊,總不會沒得可抄。
這人要是被逼急了,思路或許或瞬間變得極為清晰,並且相當發散。是勳才想到慨嘆人生際遇,突然又一個念頭躥入腦海:“我要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曹操又在那兒催了,是勳也不好再拖,當下羅圈一揖,最後朝向曹操:“以主公之命題,不拘格式?”曹操說對,不管是四言、五言、雜言,還是最近新流行起來的七言,你隨便,我們光看內容,不限格式。是勳說好,當下又略一沉吟,終於雙眼中精光大盛,將頭一昂,開口吟道:
“何言德行兮,不如且行酒……”什麼“德行不虧缺,變故自難常”,今天大家夥兒本來挺樂呵,曹老大你想那麼多幹嘛?——“月日自寒暖,飛光煎人壽!”
是勳這是突然想到了唐朝李長吉那首著名的《苦晝短》:“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惟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食熊則肥,食蛙則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為服黃金,吞白玉?誰是任公子,雲中騎碧驢?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
此詩開篇即詠人生短暫,恰與曹操前作相和,但隨即筆鋒一轉,諷刺求仙問道訪長生之荒謬,是勳心說我完全可以借來用嘛。當然啦,就曹操目前而言,尚無求仙訪道之意,而且曹操可以說在歷代帝王當中,是最反對迷信的一個。所以是勳必須要修改其中幾句,不是勸誡曹操疏遠方士,也不是請他樂天安命,而是要他振作起來,努力把握自己的人生,別再作無聊頹唐之語。
當然啦,李賀這般汪洋恣意之作,若改成魏晉風格,難度那是相當大的,而且飄渺靈動之性,也容易大打折扣。然而是勳想啦,反正不拘格式,我又何必一定要魏晉風格、建安風骨呢?從今往後,建安風骨有我一份來創造!只要文法、詞彙、韻腳符合這時代的習慣即可,其餘皆可肆意為之也。
而且他前世就非常喜歡李賀這首詩,時常誦唸,《苦晝短》的整體韻味已經深深鏤刻進了心中,只要略加整理,即可如有源之泉般噴薄而出。終究是勳來到這一世也那麼多年啦,假裝文人墨客也非一朝一夕,多少受時代風俗的影響,若真論起詩文來,自然無法比擬王粲、陳琳等大家,但亦非昔日……前輩子之吳下阿蒙也。
於是在吟完前四句:“何言德行兮,不如且行酒。月日自寒暖,飛光煎人壽……”以後,他略一停頓,隨即鏗鏘有力的詩句便順暢而流——
“……乃見食熊則肥,食蛙則瘦。聖賢共愚氓,同日而俱朽。西北海之外,有龍銜其燭。我欲剖其首,並斷其足。使之朝不得回,暮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為服黃金,或食白玉。嬴政轀輬車,八馬正躑躅。變故自非常,逝者如斯速。但知自愛者福,自強者祿!”
德行再高又如何?人生照樣坎坷而短暫,聖賢如孔子、鄭玄,亦終將化為一掊黃土。至於求仙長生,更是無稽之談,那麼應當怎樣度過我們的人生呢?詩眼便在結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