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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用水泥漿老火磚累成實心牆,鐵條窗格,門葉足有兩寸厚。地下有條寬而深的水溝,透過大堤的涵洞與外湖相連,可通小船。房子的地板用磚鋪就,靠內牆有暗道與水溝連線。平日,這裡堆放些雜物,危機時刻,便是人員逃走的通道。洪家建造這房子,是為了防匪。這裡離縣城遠,小股土匪他們自己能防備,大股土匪,他們抵擋不住,家人便可以從這裡逃跑。這通道建好後幾十年從未用過,倒是臨近解放的十幾年裡,頻頻起用。從事地下革命的黨的工作者,常常到這裡避難,遇上追捕,他們便從這條通道,轉到安全的地方。昆陽地區地下黨的領導人,豐滿樓、長風、張博都是這裡的常客。這裡土改時,曾是關押地主**的地方。好幾個**從這裡拉出去槍斃了,好幾個地主就在這裡上吊死去。開辦完小時,又在旁邊建造了兩間草房,作豬舍用,這間房子就是廚工兼飼養員的宿舍。反右以後,為了肅清右派分子的流毒,又能讓她在勞動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就安排柳沛雲住在這裡。她教學之餘,還得伺候那那些嗷嗷叫的豬。這裡白天無人走,晚上陰森森。她清楚地知道,她自從被關進著裡,種種噩夢經常困擾著她,她從來沒有睡過安穩覺。更可惡的是,大白天裡,賴光頭還曾多次死皮賴臉來騷擾過她。因此,她買了把新剪刀放在床頭,隨時準備與來犯的魔鬼拼個你死我活。如今,半夜三更,廚房師傅不會來餵豬了,是不是那死癩子又來了?他喪盡天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她怎麼能逃過他的糟蹋?果真如此,她怎麼還能面對夫君?於是,她顫巍巍地從床頭拿起那把剪刀,準備與來人拼過魚死網破。敲門聲又響起來了,並伴隨著輕輕的緊促的呼喚:
沛雲沛雲,快開門!是我,是我,是我姚令聞啊!
聽到是姚令聞的聲音,柳沛雲即刻跳下了床,忘了穿鞋,赤著腳快步走去開門。門開處,藉著閃電的強光,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前。雨衣上淌著瀑布似的流水,雨帽將臉遮得嚴嚴實實。他見到柳沛雲,忙往後退,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待他站穩腳跟,立即抓住她舉起的握著剪刀的手,莫名驚詫地說:
沛雲,沛雲!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你究竟中了什麼邪?
此刻,柳沛雲才意識到,自己手中的剪刀嚇著了姚令聞。手一鬆,剪刀噹的一聲,掉落地上。她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他那裹著雨衣的溼漉漉的身子,嗚咽著,十分酸楚也十分激動地說:
令聞,令聞,我以為你早忘記了我。真沒想到你竟頂著狂風暴雨,甘冒雷鳴電閃,深夜前來看我,真使我感動。只是我們學校那些該死的領導,一朝翻臉,將我甩在這裡,與豬作伴。我真的不甘心啊!
沛雲啊,我的寶貝心肝!我朝思暮想,又怎麼會忘了你?只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別人都鼓起眼睛盯著我們,稍不留意,真相敗露,就會前功盡棄。今晚還是我求廚工老李給我開了後門,溜進來的。你小聲點,小聲點,千萬別讓人聽見,露出了馬腳。說著,也緊緊地摟住了她。
接著他們走進了房裡,也顧不上洗腳,就脫衣上床。雖然還像過去那樣,緊緊擁抱,可是姚令聞心不在焉,一心在思索著怎樣說,才能既割掉她的心頭肉,她又不言痛?柳沛雲,像只備受驚嚇的小雞,偎在母雞的翅膀下,仍顫顫慄慄。因此,他們始終沒有往日那種魚水歡娛的情調。他知道,如今要與她離婚,上面有政策,通知她一聲就行了;可《婚姻法》有明文規定,婦女懷孕期間,男方不得提出離婚。如果她提出懷孕這件事來,離婚就會成為泡影;如果再生出個小孽障,那就是下大雨的時候,他背上兩捆稻草趕路,越背越重,會壓死他的,他又怎麼能一身輕鬆,青雲直上呢?';寧肯天下人負我,不肯我負天下人。';不管是什麼人擋了他的道,即使是父母妻子,他也要把他們掀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