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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45年以來,全世界揭露納粹德國的戰爭罪和反人類罪的文獻已經堆積如山。在這方面繼續落筆無非是重組各方資訊,並無多少新意。另外,與日本不同的是,德國在戰爭中所犯罪行在戰後得到了嚴厲而充分的追究和清算,德國自身也對其歷史罪責進行了全面、深刻、充分和持久的反省。所以,本書的寫作重點不在於列數納粹德國的罪行,而在於展示普通德國軍人及其親人對&ldo;二戰&rdo;的記憶和解讀。
作為&ldo;50後&rdo;,我對二戰的瞭解儘管是間接的,但一直充滿了探究的衝動。我的父親是一名新四軍敵工部的老兵。我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聽他講抗戰故事,並從中最早聽到了&ldo;史達林格勒戰役&rdo;、&ldo;諾曼第登陸&rdo;、&ldo;攻克柏林&rdo;這一連串名詞。它們對我來說充滿了歷史傳奇色彩,而對當年的父親來說卻是命運攸關的。在中國的抗戰處於最艱苦的時侯,新四軍在時事學習中最關心的就是國際反法西斯戰爭的進展。到德國以後,我強烈地意識到那些當年曾與蘇軍和盟軍橫刀相向的德軍士兵中的一部分人就生活在我的身邊,這不能不讓我產生接觸和了解他們的衝動。在別人眼裡,他們是一群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或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行,或在超市裡蹣跚行走的白髮老者,但我卻很容易聯想到他們當年的軍人形象:風塵僕僕,一身戎裝,頭戴40型鋼盔,肩挎k98式步槍……90年代初我在薩爾布呂肯市工作了一段時間。我在老房東和他的幾戶老鄰居家裡都看到了他們年輕時的軍人照片。老房東向我解釋過:&ldo;到了戰爭後期,德國的後方已經沒有了男性青壯年,你今天能見到的老頭全是當年的軍人……&rdo;
老兵們生活在我的周圍,但和他們深談&ldo;二戰&rdo;的話題卻絕非輕而易舉之事。事關那場不義的、以慘敗而告終的戰爭,事關個人的痛苦遭遇和家庭不幸,他們是很難向一個相交不深的外人敞開心扉的。局外人難以想像的是,德國的&ldo;二戰&rdo;反思會在德國老兵和他們的後代之間形成一道交流的鴻溝。年輕的一代人在中學教育中就可以系統地瞭解到自己先輩參與製造的那段黑暗年代,兒子不願儲存老兵父親的戰爭文物,孫子不願傾聽老兵爺爺的戰爭經歷,這在德國是具有普遍性的現象。在後人的批判性眼光下,老兵們也傾向於對自己的&ldo;二戰&rdo;經歷採取謹言慎行的態度。當他們面對著一個外國人的採訪要求時,這種態度會自然而然地得到強化。
除此以外,另一個必須考慮的因素是時間。書寫&ldo;口述史&rdo;的基本前提是要有歷史見證人在世。但即使是在1939年&ldo;二戰&rdo;開始時剛20歲的德國人,到現在也都進入古稀高齡了。依然健在的&ldo;二戰&rdo;德國軍人越來越少,當年將校級軍官已基本絕跡。一代人正在悄悄地退出歷史。要進入這個寫作領域,只能抓緊有效的幾年時間。
進入老兵的世界,首先需要奠定一種交流的基礎。為此,我查閱了很多由德國老兵留下的戰爭回憶錄。由於這方面的資料很少被翻譯和介紹到德國以外,讀來令我耳目一新。但我同時也遺憾地發現,凡以書面形式出現的老兵回憶錄大都缺少鮮明的個性。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人們在把歷史訴諸文字時,其思想表達畢竟要比說話來的更為謹慎,在事關敏感話題的時候尤其如此。
我在1989年曾經和一個快言快語的老者聊起&ldo;二戰&rdo;。老人19歲時曾作為德軍坦克兵參加了從比利時的阿登山區突入法國的閃擊行動。說到那場戰爭,他居然至今還是豪氣萬丈:&ldo;掃平西歐大陸,把英國人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