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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是滿山遍野裡跑的,把狼關在籠子裡一養,世界上就有了狗。
二十四
直到有一年,奧運會上傳來一陣歌聲,遙遠卻又貼近:我們是世界,我們是孩子……這下才讓我恍然而悟“我們”的位置,這個詞原來是要這樣用的呀,真是簡單又漂亮!我迷上奧運會,要緊的原因其實在這兒。飄蕩在宇宙中的萬千心魂,蒼茫之中終見一處光明,“我們是世界,我們是孩子”,於是牽連浮湧,聚去那裡,聚去那聲音的光照中。那便是皈依吧,不管你叫他什麼,佛法還是上帝。
所以,“我們”的位置並不在與“他們”的對立之中,而在與神的對照之時。當然是指第三位神,即盡善盡美所發出的要求,所發出的審問,因而劃出了現實的殘缺,引導著對原罪的領悟,徵求懺悔之心。這是神對人的關切,並沒有行賄受賄的邏輯在裡面,當然不是獲取實惠的方便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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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隙碎筆 1…7
二十五
靈魂不死,是一個既沒有被證實,也沒有被證偽的猜想。而且,這猜想只可能被證實,不大可能被證偽。怎樣證偽呢?除非靈魂從另一個世界裡跳出來告密。
可是,卻有一種強大的意志信誓旦旦地宣佈:死即是絕對的寂滅,並無靈魂的繼續,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唯此才是科學,相反的期待全屬愚昧,是迷信。相信科學的人竟很少對此存疑,真是咄咄怪事。未被證偽而信其偽,與未被證實而信其實,到底怎麼不一樣?倘前者是科學,後者怎麼就一定愚昧?莫非不能證明其有,便已經是證明其無了?這就更加奇怪,豈不等於是說一切猜想都是愚昧嗎?可是,哪一樣科學不是由猜想作為引導?
局面似乎不好收拾。首先,人出生了,便遲早要死,遲早會對死後的境況持一種態度。其次,死後無非那兩種可能,並無第三類機會。最後,那兩種可能無論你相信哪一種,都一樣不好意思請科學來撐腰。
二十六
但猜想是必要的。猜想的意義並不一定要由證實來支援。相反,猜想支援著希望,支援著信心。一定要把猜想列為迷信,只好說,一律地剷除迷信倒不美妙。活著,不是僅僅有了科學就夠。當然,裝神弄鬼騙人錢財的,自封神明愚弄百姓的,理應剷除。但其所以要剷除,倒不是看它不科學,是看它不人道。原子彈很科學,也要剷除。一個人,身患絕症,科學已無能給他任何期待,他滿心的堅強與泰然可是牽繫於什麼呢?地球早晚要毀滅,太陽也終於要冷下去,科學尚不知那時人類何去何從,可大家依然滿懷豪情地準備活下去,又是靠著什麼?靠著信心,靠著對未來並無憑據的猜想和希望。但這就是迷信嗎?但這不能剷除。相反,誰要剷除這樣的信心,甚或這樣的迷信,倒不允許。先哲有言:科學需要證明,信仰並不需要。事實上,我們的前途一向都隱藏在神秘中,但我們從不放棄,不因為科學註定的侷限而沮喪。那也就是說,科學並非我們唯一的依賴,甚至不是根本的依賴。
二十七
既然人死後,靈魂的有與無同樣都拿不到證據(真是一件公平的事呵),又為什麼會有涇渭分明的兩種信奉,一種寧可信其有,另一種偏要宣佈其無呢?依我想,關鍵在於接下來互不相同的推演。
信其有者的推演是:於是會有地獄,會有天堂,會有末日審判,總之善惡終歸要有個結論。這大約就是有神論。不過,有神論對神的態度並不都一致,這是另外的話。
宣佈其無者的推演是:當然就沒有什麼因果報應,沒有地獄,沒有天堂,也沒有末日審判。此屬無神論。但無神論也有著對神的描畫,否則怎麼斷定其無呢?且其描畫基本一致,即那是一種誰也沒見過、也不可能見過,然而卻束縛人,甚至威脅著人類自由的東西。“不,那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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