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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竊了北牆陰下的五穀,後來呢?”十七歲的少年似乎帶了些輕佻,故意湊近了她一些,男子炙熱的吐息便這麼緩緩吹拂在頸側,令得鄧綏渾身都微微一陣顫慄。
“後來,就被阿母發覺了。”少女勉力清定了語聲,道“她又急又氣,徑自送了我去祖母面前請罪。”
她邊說話,邊試探著離遠些,可頸側那一縷鬢髮便被他綰在手中,又怎麼掙得開?
“噢,那你祖母如何決斷的?”天子聽到這兒,倒是有些擔心,問道。
“祖母她卻只是罰妾抄了十遍《左氏春秋》,而後悄悄將此事壓下……算是袒護極了這個惹事的孫女。她老人家,論起來一慣是極為疼愛妾的。”她輕輕回應。而後,神思漸漸淡定了下來,語聲也隨之鎮定了許多。
“那,此事之後……你便吃一塹長一智,學乖了麼?”他以指為掌,輕輕替少女梳理著鬢邊的髮絲,溫聲問。
“卻是沒有。”鄧綏似的自失地一笑,彷彿追憶似的,默然片時才道“後來,妾再不曾打過家中粟米的主意,只是自己每餐之中,總省下小半兒來……悄悄帶去花圃,放在鳥雀們時常覓食之處。”
聽到這兒,劉肇心下驚異,幾乎連手上的動作都止了。
“那時候,是想著,我自己少吃一點只是會肚餓罷了,可那些鳥雀,卻是會因此餓死的呀。”十六歲的少女,就這樣認真地靜靜說道,看著窗外,神色近乎虔誠。
少年天子就這麼看著被他半攬在懷中的人兒,莫名動容——這個少女,就是這般的美好呢,博學廣識,清姿玉質,性情淡若,擅烹飪懂醫術,且是這般的心地純善。
這樣的女子,此生得遇,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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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之後,洛陽南宮,嘉德宮。
“這是……燈盞?”鄧綏有些訝異地輕輕出聲問道。
置在她面前的一尊青銅像造型極為精巧別緻,呈飛雁銜魚之狀,魚鱗雁羽皆栩栩如生,若非燈下設了燈盤,當真是怎樣也看不出竟不一盞青銅燈。
“這個名叫雁魚燈,是匠人新制出的燈盞,論起來確是比之前的都精巧上許多。”劉肇在一旁坐在她身旁,出聲道。
這尊燈盞出呈雁形,雁回首緊銜魚脊,雁嘴與魚腹下設燈盤及燈罩,雁頸有子母機關:腹部中空放水,油煙可以匯入燈罩,使室中沒有煙氣。
“阿綏時常夜裡看書,總有些煙氣燻眼睛,用這燈便好上許多了。”天子細細解釋道。
說起來,不知自何時起,他在旁處看到了有趣精巧的物什,第一反應竟是她是否會喜歡,能否得用?
這嘉德宮,初見時只覺得素淡得過了分,而如今,卻是喜歡上了這份素致清淡,反而到了宮中其他殿室,總嫌裝飾太過穠麗了些。
十七歲的少年心底自失一笑……原來,這世上,當真的有愛屋及烏這回事。
“陛下當真是費心了。”鄧綏拿起了案上那盞雁魚燈,仔細端量起來,連連稱歎……當真是精巧已極。
“既喜歡,莫若便點上試試罷?”劉肇在一旁見她看得認真,不由道。
點燈?鄧綏看看外頭午時的一輪冬陽,心下幾乎失笑。
此時,也反應過來白晝點燈太過無稽了些,但他話已出口,便不好食言,於是自己取了案下的陽燧,對著窗間透過來的日光,開始聚光取火。
陽燧是此時慣用的日下取火的器具,以銅鐵之燈製成的尖底杯,放在太陽光下,使光線聚在杯底尖處,杯底放艾絨之類,遇光馬即能燃火。
很多那艾絨便燃了起來,劉肇就火點燃了燈芯,那盞雁魚燈瑩瑩亮了起來,就是在陽光下顯得太過不幹起眼了些。
鄧綏不由起身,緩緩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