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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宮門深似海（四十三）

黃昏，夕陽殘照的餘輝將宮闕鋪滿，一戴展角幞頭、穿織金蟒袍、系玉帶的宦官兩手平託著一道聖旨，帶著幾名太監匆匆往“妍秀宮”而來。

蟒服是一種皇帝的賜服，穿蟒服要佩玉帶，蟒服與皇帝所穿的龍袞服相似，不在官服之列，而是內使監宦官蒙恩特賞的賜服，獲得這類賜服被認為是極大的榮寵，獲得者多為皇帝身邊較寵信的太監。

這宦官帶人跨進“妍秀宮”，站在臺階上扯著尖尖的嗓門喊道：“秀女冰綾接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冰綾聞言從房裡跌跌撞撞跑出來跪倒在院中，嘴裡呼著萬歲，一張小臉卻嚇得煞白，眼中盛滿驚恐不安！

那宦官瞥瞥她，隨即徐徐展開聖旨抑揚頓挫的大聲唸了起來，大意是說皇恩浩蕩，今特封揚洲巡府推薦的秀女冰綾為皇妹，賜號：綾影公主，不日將下嫁遼國郎主云云……

冰綾聽後頓覺五雷轟頂，立時癱坐在地，兩眼死死盯著他手中的聖旨，神情仿似在看洪水猛獸一般……

“冰綾姑娘接旨！”

見她沒反應，那宦官又提高嗓門喊了一遍。

“冰綾姑娘接旨！！”

冰綾如丟了魂一般抬眸呆滯地望著他……

那宦官極為不滿，“啪”地合攏聖旨，左手輕提蟒袍邁下臺階，走到她面前陰陽怪氣地道：“綾影公主接旨————”

他將“旨”字的尾音拉得悠長悠長，在黃昏的暮色中聽來竟讓人心驚肉跳！各屋秀女們俱透過窗欞望著院中這一幕，面上神情各有不同，有竊喜的、幸災樂禍的、同情的，亦有淡漠無動於衷的。

因冰綾平素清高不合群，故不甚討人喜，再者她容貌出眾，少了她，別人受封的機會便多了一分，是以秀女中竊喜者佔了大多數。

院中，冰綾慢慢跪直身子，木然伸出兩手高舉過頭頂，那宦官將聖旨對準她手心輕輕一放，鼻孔發出一聲冷哼，隨即拂袖揚長而去……

夜色緩緩收斂了夕陽最後的一點餘輝，林中隱隱傳出歸巢的烏鴉叫聲。冰綾直挺挺地跪在院中，雙手高高託舉著那道聖旨，一動不動，仿若一具有著呼吸的稻草人一般，看去無助且又無依。

眉兒見沒人出去勸她，便對素娥道：“咱們去勸勸冰綾姐姐。”說著上前拉起她的手。眉兒與素娥及一名喚做婉吟的姑娘住在一屋。素娥跟她年齡相仿，性情較為開朗，兩人住到一塊後不多時就熟悉上了，相互間總有著說不完的話。

可這會素娥卻繃著臉摞開她的手，不冷不熱地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已去罷。”爾後走到婉吟跟前卻換了笑顏與她親熱攀談起來。

婉吟嫻雅端莊，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言行舉止都透著沉穩內斂，只是平素不愛多言語，空閒時也總是靜靜坐在桌前看書。偶與人交談，必是未及啟齒便展露春風般和煦的笑臉，讓人看了心裡暖暖的。

眉兒望著素娥愣了愣，直覺她方才是有意冷落自已，但此時她無暇去細想是什麼緣故所致？移眸瞟向夏荷，卻見夏荷也正莫名其妙地望著她。眉兒不由吐舌笑笑轉身往院外跑去，夏荷趕忙放下針線隨後跟了出來。

“冰綾姐姐，你快起來，地上涼，仔細傷了身子。”眉兒喊了幾道見她眼皮都未抬一下，便伸手去拽她。

“滾開————”不料冰綾衝她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聲。

“你這人怎這般不知好歹？”夏荷跑過來氣憤地嚷道：“我家小姐好心可憐你，方才來勸慰於你，真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誰要你們可憐？滾，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