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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負責決定屋子裡的傢俱和擺設,費諾就負責花園,種了很多的茶花,立了櫻桃樹、木蘭和柏樹,還有一些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這方面反正他一直是專家。就在我寫信的現在,他就在花園裡做鞦韆,樺木的,應該會很結實,我想上藍顏色的漆,天空那樣的顏色。
你會奇怪這封信我是手寫的吧?因為費諾近來已經不准我碰電腦了,我只能撿回紙筆。他專橫固執起來也很可惡,連我都擰不過他,不過好在這個日子不會太長,等我的“禁閉期”過去,我們再網上細說吧。
信就寫到這裡,尺短而言長,還是希望你們一切順利平安。我們都很好。
希年潘希年放下筆後,從書房的窗子望出去,能看見費諾正坐在花園一角的石板地上,忙著研究怎麼從頭開始搭起一隻鞦韆。
他研究得入神,潘希年也看得入神,索性站起來,走出屋子,來到陽光燦爛的花園。
他的動作有些因不熟練而顯得笨拙,卻又很專注投入;每當費諾全神貫注時,側臉總是格外的動人,睫毛之下藏著光芒,這是潘希年無論看多少次也不會哪怕稍稍厭倦的面容。潘希年不禁想,等下一個,不,再下一個春天來到的時候,他們小小的孩子就會坐在這架由她的父親親手搭起的天藍色的鞦韆架上玩耍笑鬧。他會把她放得如同要騰空飛起,又會讓她安全地回到他的懷抱,然後在她稚嫩的額頭上,印下愛的親吻。
就如同當年潘希年自己親身經歷的那樣。
潘希年不禁想起自己十四歲的事情。也是這樣一個夏天,夏陰長而蟬鳴遠,她和朋友去海邊玩到夕陽西下,才意猶未盡地回家。進到院子裡她看見家裡的虎斑貓在茶花叢裡打滾,忍不住去逗它玩,這時聽見二樓父親書房的視窗傳來陌生人的聲音,一抬頭,是一個英俊得過了分的年輕男人,正在書房的窗邊和父親談笑。
他感覺到一樓投來的視線,也偏過目光來,兩個人目光交觸的一瞬間,潘希年清楚地記得陽光彷彿忽然強烈起來,耀得她全然睜不開眼睛。
然後父親也看見她,叫她上樓來,介紹說,這是他的學生,在德國留學,叫費諾。
他微笑,朝潘希年伸手,叫她的名字,希年。那一刻潘希年心頭如同小鹿亂撞,簡直不敢正視他。
那天他們四個人一起去吃晚飯,又送費諾到碼頭搭船渡海,回家的一路上父母說了不少費諾的事情,其中有一句玩笑——要是將來希年的女婿,是費諾這樣的年輕人就好了。
當時父親還笑話開這個玩笑的母親,說希年還小,等不到費諾而費諾也等不到她了。
她倒是記不太清當時聽到這句話的反應了,就記得一直回頭看向大海的方向,看那不大的渡船駛向粼粼月光深處,駛向對岸那燈火通明的城市。
那個時候父母都在,她也在他們身旁,挽著父親牽著母親的手,以為這樣的日子會過一輩子。
後來她若干次聽到父母提起這個名字,聽說他的故事,卻再也沒有見過他。
記憶停留在十四歲那個夕陽都陡然燦爛的傍晚。
直到四年後的那一天,在最深的黑暗裡,他們重逢在陌生的醫院,她聽見一個聲音說:“希年,你醒來了。”
潘希年把自己從往事中拉回來,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她不由得想,如果把當年父母的玩笑話說給費諾聽,他又會有什麼反應和對答。很快,費諾也注意到了靜靜站在一邊的潘希年,他把目光從一大堆木料和說明書上移開,迎著光,微微眯起眼來,看著陽光下的潘希年,笑著伸出手,溫柔地呼喚她,正如之前的無數次一樣:“希年。”
潘希年點了點頭,在陽光的深處,走向她所深愛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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