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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海里游泳,剛剛上岸。”他說。
翁史美說:“天黑了你還下海,不怕鯊魚吃了你?”
“我可不像陶器那麼易碎。”孟十一說。
“陶器才不易碎呢。”翁史美說,“我見博物館裡展覽的那些出土陶器,都很完整的樣子,那上面的花紋清晰得就像昨天描畫上去的。”
電話裡沒有孟十一的聲音。大約三分鐘後,翁史美聽到了一陣有節奏的“譁——譁——譁——”的聲響,起初她不明白這是什麼聲音,後來她醒悟過來,孟十一是走到了海邊,讓她傾聽海浪聲!那一瞬間,她感動得熱淚盈眶,她不能自持地愛上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孟十一。這之後,他們常通電話聊天。有一次翁史美買了一條綠底白花的褲子,她不知道配什麼顏色的上衣才合適,就請教孟十一。孟十一說:“純白或者純綠的上衣,否則就太不協調了。”翁史美覺得注重協調感的男人雖然保守,但他們在情感上不會輕易放棄什麼,所以就聽從了他的建議。而孟十一呢,他有一次打電話問她:“我在煎魚,現在糊了鍋底,該怎麼辦?”翁史美笑著說:“再買一條魚來重新煎。”夜深了,翁史美給孟十一打了幾次電話,都說手機不在服務區。這麼晚了,他去哪裡了呢?翁史美為他隱隱擔憂著。她披衣起床,到屋外閒走。屠宰間裡傳來一片笑聲,這笑聲就像花兒一樣,一朵一朵地綻放,使夜晚多了幾分明麗色彩。屠夫在工作的時候,往往大聲講著笑話,講著講著,笑聲就像浮出水面的魚一樣露頭了。屠夫在笑,而豬則在撕心裂肺地嚎叫。零作坊離市區大約有三十里路,介於都市和鄉村之間,有一種遠離塵囂的清靜。翁史美朝莊稼地走去。她聽見一些蟲子嘰嘰咕咕地叫,晚風使植物發出輕柔的響聲。翁史美不敢走得太遠,因為在莊稼地盡頭的荒灘上,是一片墳場,每逢清明、陰曆七月十五和年關將近的時候,墳場上就人影幢幢,來上墳的人絡繹不絕。葬在那裡的,都是附近村屯的農民。有一年清明的黃昏,膽子很大的魯大鵬溜到墳場上,把那些供在墳頭的水果悉數揀來,讓屠夫們吃個夠。魯大鵬說很多墳是老墳,塌陷了,上面長滿了蒿草。看來那是些無子嗣的人的墳,沒有後人去祭奠。翁史美小的時候聽的鬼怪故事多了,所以很懼怕墳場,在深夜裡,當你遙望墳場的時候,任何意外的聲響和飄忽不定的影子,都能讓人悚然一抖。翁史美走了一會兒,就不敢向前了。她掉轉頭朝零作坊走去。她甚至不敢看腳下模糊的路了,她只敢抬頭望天。一彎上弦月閃現著,散發著金屬的光澤。它確實很像一把鐮刀,把天空中那些雜亂無章的東西悉數割掉,所以天空才如此乾淨。翁史美走回零作坊時,她的手心已經沁出汗了。往屋外倒骯髒血水的王爺碰見她,說:“宰出了一頭痘豬,你看咋辦?”“讓李公言把它全吃了!”翁史美氣呼呼地說,“這個月,他已經拉來三頭痘豬了,我看他的眼睛可以扔到廁所裡喂蛆了!”
音樂(1)
李公言不但沒有吃掉那頭痘豬,還破壞了翁史美立下的規矩。幾天之後擅自領回一個人。
那是個滿口黃牙的男人。他帶來了一套行李和一隻長條形的上了鎖的木箱。李公言涎著臉請求翁史美:“美姐,你心眼好使,行行好吧,拉我這兄弟一把,給他一口飯吃。”翁史美一翻眼睛,她“呸”了一口李公言說:“我這又不是慈善機構,天下吃不上飯的人多了,我可憐得起嗎!”說完,她對那個陌生人說:“你哪來的就回哪兒去!”
陌生人瘦得像個骷髏。他塌陷的雙頰似乎能塞進去兩個鴨蛋。他的眼睛很小,但很靈活。他的目光在幾名屠夫身上跳來跳去,跳到誰身上時,誰都鄙夷地看他一眼。屠夫們明白,多加一個人,他們的薪水就可能少一些。何況幾個人同住一鋪炕已經夠擠的了,再加上這個看著有些狡猾的人,他們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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