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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來了,風不再是溫溼的了,吹在臉上乾巴巴的,明顯多了一份蒼勁。清晨的街道換了另一種姿容,斑斕駁雜的法國梧桐被風一吹,樹葉嘩嘩凋落,像褪毛的鳥兒。我經常在這樣的早晨帶著我弟弟在晨霧中跑步,跑累了,我就揹他走上一陣,他長大了,背在身上不再讓我感到輕鬆,他沉重得像一條裝滿糧食的麻袋。我弟弟沒有覺察到我在吃力,他像一個騎著戰馬的戰士,揮舞雙手,嗷嗷叫著,催我往前衝。如果我爹在一旁,我爹會幫他催我,快呀,勝利在向你招手,曙光在前頭。
我買了一部客貨兩用車,閒下來的時候,就拉我弟弟到處遊玩,惹得我弟弟學都不想上了。我爹經常批評我,你這樣不是個事兒呀,把你弟弟的心玩兒野了,將來他怎麼辦?你總不能照顧他一輩子吧?我不以為然,我說,我一直在給我弟弟攢錢,等他長大點兒了,我就給他開家雜貨鋪,他的賬算得好著呢,貨呢,你就幫他進,慢慢的他就能養活自己了。我爹聽了直搖頭,不好不好,我哪能幫他進一輩子貨?等我老了他怎麼辦?我說,不是還有我嘛,你從我弟弟那裡退休,我接班。我爹便不說話了,瞪著一隻眼怔怔地看著我,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我知道他一直在擔心我,擔心我的生意不是正道兒。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跟我爹商量,要不就先讓我弟弟去市場,讓他跟著大昌學著賣魚。我爹衝我直嚷嚷:“別打這個譜,那更瞎了,上次俊海想讓他去賣鞋我都沒答應,還是得上學。”李俊海來過?我皺了皺眉頭,問:“李俊海什麼時候來找過你?”我很惱火,這麼大的事情,李俊海怎麼沒跟我商量?我爹說:“那天你沒在家,李俊海拎著個西瓜來了,說是他想把鞋攤處理了,自己幹服裝去,想問你有沒有興趣讓你弟弟去賣鞋?如果你弟弟不會賣,他可以讓他的夥計幫著賣,利潤都給你弟弟,他說他欠你的人情,想用這個報答你,我沒答應。”我罵了一聲,丟下筷子就奔了市場,我要訓他一頓,你憑什麼插手我家的事情?
我把車停在鐵皮房門口,點了一根菸,四下打量,眼前全是我的攤子,夥計們忙得揮汗如雨。
我問正在跟人講價的那五:“看見李俊海了嗎?”
那五把嘴巴衝鐵皮房呶了呶:“在裡面'上神'呢,誰也不敢進去,進去就罵人。”
大昌提著一把撈魚的叉子過來了:“遠哥,你怎麼招應了這麼個雜碎來家?剛才連你都罵了呢。”
“他罵我什麼?”我苦笑一聲,怒火漸漸上升。
“罵你不講兄弟感情,說你在監獄的時候,沒有他幫你申訴,你還在監獄裡哭呢。”
“呵呵,他說的對,沒有他,我到現在還在蹲監獄。”
“遠哥,我可快要忍不住了啊,他再胡鬧,我真拿魚叉'幹'他啊。”
“那你乾脆'幹'我得了,把我幹挺了你就是這裡的第一名了。”
大昌悻悻地走了:“這幫哥們兒跟著你拼死拼活地幹,還不如個李雜碎呢。”
我想想他說的也對,金高掌握著冷藏廠,花子掌握著小灣碼頭,只有大昌還在這裡賣魚,難怪他有意見。
李俊海站在門口大聲喊我,陽光下像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
我甩著手進了門:“怎麼了?火氣很大嘛。”
李俊海砰地把門踢關了:“你是怎麼辦事兒的?劉所長又抄走了我幾十件西服,他還讓不讓我活了?”
我說:“這不是我說了算的事情,再說,你賣的那些舊東西違反規定啊。”
李俊海把胸膛都要喊破了:“少來這套,你活得倒是挺滋潤,我呢?我呢?!”
我的心裡一陣煩躁,嗓子也開始發顫:“你喝酒了?”
李俊海大口地往外噴氣:“你想聞聞嗎?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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