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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中只聽華胄已與來人接手。那人喃喃不知說了些什麼,似是北朝土語,華胄卻朗聲高吟道:“本為貴公子——”
本為貴公子,平生實愛材。
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
——華胄一向極愛這首陳子昂的這首感遇,也的確與他情懷和出身相稱。
西馳零丁塞,北上單于臺。
登高見千里,懷古心悠哉。
誰能懼羅禍,磨滅成塵埃?
——石頭城一夜冬風冷,華胄闊劍華服,力鬥金日殫於秦淮水畔。
蕭如坡上聞華胄放歌,就已心頭大定。
她知華胄才調,論武功雖不見得轅門第一,較‘雙車’之鋒銳猶有小遜,但其智謀膽識,足以擔負今夜大事。
她抖抖袖,竟在茅寮上笑了起來。她笑得如此開心——只要不是全軍覆沒,轅門一向並不怕暫敗。
文翰林怒道:“是華胄!姓趙的兩個老兒在幹什麼?以他們一身修為,合力出手,連轅門右士都留不下來,還和袁老大斗個什麼鬥?”
蕭如一雙眼卻有些悲憫地看向文翰林,淡淡道:“難不成這世上只有強權武功嗎?他成功了——華胄本善用攻心之術,也不枉他事先找我問詢琢磨亡國之義……”
文翰林神色一愕,已聽華胄在坡下咳聲大叫道:“拔劍起蒿萊!”
蕭如卻在茅寮頂低吟。
她的語音細不可聞,但意興蕭颯,雖為女子,這番低吟之下,卻吟出一種躍馬壯夫也不能比及的氣慨。
她目光微掃,卻見“落拓三中”聞聲眸中似大起知音之感。
文翰林冷冷道:“陳子昂鬱郁至死,這句子,還有什麼念頭。”
蕭如掠掠鬢:“苟利國家,自當生死以之,豈能因福禍而趨避——我雖不是什麼奮志報國之人,但好多事,翰林,你原是不懂的。”
坡下劍風激盪,華胄之闊劍奇彩頗盛,夾在他朗吟高歌的擊刺中。只是,他也已受傷——金日殫果非凡手。
一柱香功夫,對岸忽有“長車”歡呼聲起。看來,“秘宗門”與“長車”已然會合。蕭如臉上浮起絲笑意。
文翰林面上卻陰晴不定。今日之事,功敗垂成,就是敗在那趙姓二老的手裡。他的牙齒恨不得咬出聲來。但他不能不惜文府精銳。知“長車”與“秘宗門”雖傷病過半,但對岸已方之力只怕遠不足以將之圍殲。拖戰下去,吃虧的怕正是自己。
他咬了下牙,一拍手,喝道:“撤!”
有人把他這下特殊的訊號一聲聲傳出。果然對岸疏林中,就見兩撥人馬分頭而退。文府門下退向河邊,殘落的‘長車’和‘秘宗門’子弟卻向虎頭灘方向退去。
坡下劍影忽散。夜黑林遮,他們也看不到金日殫與華胄對搏的戰況。
不一時,一個人影騰躍而歸,卻是金日殫。
文翰林詢問的望向他。金日殫一揮手,他頰上也有新傷:“我傷了他,他正向下游逃去。”
至此微頓。他解釋道:“我如出全力,也許可以殺得了他。但因剋日可能要與袁辰龍一斗。他這個手下右士,功夫極為不錯。我現在,還受傷不得。”
蕭如抱膝望月,得知華胄已全身得退,似全不覺自己孤獨無助之境,臉上只見安然。
走了——都走了,這喧騰近一夜的秦準河與石頭城又恢復了它慣有的岑寂。畢結已過河收束文府之眾。長車、秘宗門、胡不孤、米儼、常青、華胄退避虎頭灘。這裡,只剩下她一個女子坐在黯黯的夜裡,獨面對方五大高手,抱膝待旦。
文翰林已恢復平素的臉色,拂了拂袖,似要撣落這一夜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