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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炒青葉子,主家的老年人都已先睡,由得一班年輕人去造反為王。他們炒青葉子炒到三更天氣,男女結伴去畈裡鄰家的地上偷豆,開出後門,就聽得溪裡水響,但見好大的月色,一田畝裡都是露水湯湯的。他們拔了大捆蠶豆回來,連葉連莖,拖進茶灶間裡,燈下只見異樣的碧綠青翠,大家摘下豆莢,在茶灶鑊裡放點水用猛火一炸,撒上一撮鹽花,就撈起倒在板桌上,大家吃了就去睡,因為明天還要起早。
但是也很少聽見戀愛的故事,因為青春自身可以是一種德性,像楊柳發新枝時自然不染埃塵。以胡村來說,上下三保大約一百五十份人家,我小時十年之中,聽人說有男女曖昧事情的也不過六七件,其中兩件是五十以上的鰥夫,二件是店員,物件皆是中年婦人,尚有四個年輕婦人是在上海做孃姨的,到時到節回來家鄉,有些引蜂沾蝶,但未出嫁的女兒則沒有過一件。
沿江來的採茶女是頭年下半年挑私鹽去就約定的。胡村人下半年田稻收割後,身剛力壯的就結隊去餘姚挑私鹽,他們晝伏宵行,循山過嶺,帶著飯包,來回兩百里地面,要走六七天,用頂硬的扁擔,鐵鑲頭朵柱,力大的可挑一百六十斤至一百九十斤,一個月挑兩次,一次的本錢兩塊銀洋錢變六塊。但也有路上被緝私兵攔去,又亦有與緝私兵打起來的,五代時的錢武肅王及元末浙東起兵的方國珍,就是這樣挑私鹽出身。胡村人挑私鹽經過下沿江,村村保保有相識的採茶女把他們當人客款待,而亦即在此時約定了明年茶時與女伴們再來。
采頭茶時養二蠶,採二茶時是秧田已經插齊了,畈裡被日頭氣所逼,田雞叫,田螺開靨,小孩與燕子一樣成天在外,摘桑葚拾田螺,拔烏筱筍,聽得村中午雞啼了,才沿溪邊循田塍路回家,赤腳穿土布青夾襖,有時身上還穿小棉襖,滿面通紅,一股熱曬氣。
夏始春餘,男人在畈上,女人在樓上養二蠶,大路上及人家門庭都靜靜的,惟有新竹上了屋簷,鵓鴣叫。鵓鴣的聲音有時就在近處,聽起來只當它是在前山裡叫,非常深遠。灶頭間被窗外的桑樹所輝映,漏進來細碎的陽光,鑊灶碪板碗櫥飯後都洗過收整好了在那裡,板桌上有小孩養在面盆裡的田螺。母雞生了蛋亦無人拾,“各各帶,各各各各各帶!”地叫。而忽然是長長一聲雄雞啼,啼過它拍拍翅膀搖搖雞冠,伸直脖子又啼一聲。我小時聽母親說,龍的角本是雄雞的,借了去不還,雄雞啼“哥哥哥!”就是叫龍,可是此刻青天白日,人家裡這樣靜,天上的龍亦沒有訊息。惟後屋茶灶間裡有人在做茶葉,即是把炒過搓揉過的青葉子再來二度三度焙乾,灶肚裡松柴微火,只聽他悠悠的噓一聲,雙手把鑊裡的茶葉掀一掀,日子好長。
胡村月令:端午
小時每年端午,總是我去拔菖蒲。來日本後,新宿御苑的菖蒲花前年大前年我都去看過,今天我住在龍雲院,方丈的侄小姐學插花,前天又是先生來教,插得一盆菖蒲擺在我房裡,起先我還當它是水仙,但我鄉下溪澗邊的菖蒲是一股辛辣氣很強烈的,小時我對它很有些敬畏。而且菖蒲的根生在水石裡非常堅韌,小孩用力不得法,一拔拔斷,人會仰天跌一跤。我拔來菖蒲,母親便把來剪成像兩股寶劍,用紅紙粘在門上。我四哥是拿了柴刀去斫來黃經草,一大把堆在庭前燎煙,也是一股辛辣氣味,除蛇蟲百腳的。又吃雄黃酒,把雄黃放在老酒裡,濃濃的,各人呷一口,還用指頭蘸了在小孩額上寫個“王”字。只是我鄉下不像城裡人的還掛鍾馗,且亦沒有枇杷。惟吃黃魚。
端午也是出嫁了的女兒歸寧孃家的好日子。秀煜叔叔家的阿黃姊姊出嫁頭年,被接回來孃家過節,不知如何她就變得是人客了,臉上擦的水粉,項間帶的銀項圈,見過了父母見四鄰,我母親請她吃茶,她安詳地坐著說話。我走近去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