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子(第1/7 頁)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誰不是這偌大世界的孤獨旅人呢?誰還沒有一個死亡的歸宿呢?
人們恐懼死亡,並非因為死亡本身,而是害怕未知。
死後的世界,也許真的是唯物主義吧:靈與肉俱滅,就像你從未出生一樣——你還有出生前的記憶嗎?
曾有個冷眼看透世界的人說,死亡啊,它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時間。
扼腕嘆息也好,長歌當哭也罷,我們終究不是神,沒有時光倒流、顛覆時空的本領,不論我們再怎麼悔恨嘆息,再怎麼痛哭流涕,我們都回不到過去。
“如果你一直想見誰,遲早能見得到。”
可有的人,註定會讓你等上無比漫長的時光,也許下一個十年,你們就會在某個街道轉角碰見,也許直到你獨自走到生命盡頭,那個人也不會出現。
我又陷進無盡的深淵裡了。
或者說,我從未在高考前夜那場夢裡醒來。
在夢裡,天邊仍是橙紅色一片,晚霞伴著夕陽,一同飛落山頭。
我看見自己提著一袋火龍果,緩緩走到那棟熟悉的教學樓下面。
鈴聲一響,許多學生揹著包,擁擠著下樓,我就站在那兒,痴痴等著我一直想等的人兒。
可我終究沒有等到一個人。
驀然回首,還是病房裡那臺嘀嘀作響的心電監護器。
墜落——墜落——
我在不停地墜落,只有孤獨和恐懼裹挾全身。
我明白,我不是沒有明天,我是有太多的遺憾遺落在昨天了。
醒不來。
醒不來?
猛然睜開雙眼,我坐直身子,急促地呼吸著,良久才緩和。
依舊是漢朝時的床榻,只是沒了四角紅帳,更沒有女屍在旁。
“醒了!醒了!”突然有人撩開帳門,一陣驚呼。
我抬眼望去,是幾個侍婢打扮的人。
“快去稟告二公子,崔姑娘醒了。”
我掀開被子,坐在榻沿,抬手撫額,仍覺著有些輕微的眩暈感,但傷口已經被包紮,手腳上的凍瘡也都上了藥。
環顧四周,怎麼看這兒也像是個將軍的營帳。無意從懷中摸出一物,正是昨夜曹丕遞給我擦淚的方巾,見有人上前,我下意識藏回懷中。
侍婢們端著玄赤兩色的漆盤來到榻前,站成一排,接連呈上盥洗盤、澡豆碗、漆漱杯、銅鏡、嚴具和新衣。中有一人,執木梳上前,為我梳理黑直的長髮。
三年了,頭髮長得可真快啊。
隔著朦朦朧朧的銅鏡,我呆呆地望著,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孩兒,她也隔著朦朦朧朧的銅鏡,呆呆地望著我。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兩個崔纓。
那麼,究竟鏡中人是我,還是鏡外人是我呢?
“姑娘,額前還疼否?昨日醫官說了,並未傷及要害,只需靜養多日,自會痊癒的。”
我緘默不語,對著銅鏡,抬手輕撫傷口。
“此處乃二公子的寢帳,昨日公子將姑娘送來,囑託我等要好生照顧姑娘,公子在主帳議事,一夜未歸呢。”
“會留疤麼?”我突然問道。
“這……”
梳髮侍婢正要拿盤中纓帶為我束髮,聞言一怔,與旁眾相覷。
那纓帶乃是絲絹所制,甚是好看,我先手將其拾過,胡亂綁了個現代的低馬尾髮型。
“多謝諸位姊姊。我……不喜歡被人伺候,你們把東西放著,便出去罷。”
侍婢們相顧無言,把東西放在案几上便出了帳。我起身洗漱,換上了整潔的新衣。
那是一套素青色的曲裾深衣,顯然是貴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