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3/5 頁)
“沒關係,我在醫院上班,不怕有聲音。”
蕭淮不再說什麼,由她去了。
接下去的時間裡,他處理工作事務,她挑了個離他不近不遠的角落坐下來,伸長雙腿,背靠書架,單手撐著下巴,仔細閱覽一行行飄逸的毛筆字,品味細水流年裡的情懷。
她太安靜了,以至於蕭淮有幾次不經意地將視線從電腦螢幕上轉開,輕輕淡淡看過來,她渾然不察。
與會期間,蕭淮和英國籍同僚寒暄天氣時,不自覺地又瞧了一眼角落裡的林霂,目光從她纖瘦的長腿往上挪,掠過側垂在胸前的捲髮,落在了她手中的冊子。
他多次翻閱日記,僅憑書頁的厚薄,便能猜到出她已經讀到了1938年。
那一年,祖父不得不屈從太奶奶的壓力,娶妻生子。
從此以後,祖父每一篇日記都呈現出無盡的痛苦與內疚。
蕭淮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繼續和同儕交流。
林霂坐在角落裡,姿勢也不曾改變,看得入迷。
一段段文字、一篇篇日記看下來,蕭承翰的形象越來越清晰立體。每一次翻動書頁時發出了輕細響動,她心中也隨之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喟嘆,喟嘆蕭承翰的歲歲年年——
他在瑞士銀行工作,日復一日思念未婚妻。
他痛恨母親在他喝醉之後安排了一個女人,也痛恨自己讓這個女人懷孕了。他不得不和她結婚,改稱她為妻子。
妻子生了一個可愛的寶寶。他高興,也痛苦,因為再這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過下去,他擔心自己很快就會忘記國內的未婚妻。
他開始徹夜不歸,避開妻兒,半個多月之後再回到家,才知寶寶感染肺炎離開了人間。
林霂讀到這裡,注意到蕭承翰反覆提到“深感罪惡”,並且寫明只能在Barbituric acid和酒精的陪伴下才可以入眠。
Barbituric acid(巴比妥酸),藥品發展史上第一代鎮靜催眠類藥物。
林霂猜測蕭承翰已經患上了抑鬱症。
萬幸這種藥物的鎮靜催眠指數較低,否則安眠藥混合酒精極可能引發心臟驟停。林霂轉念一想,這是否是蕭承翰死於心臟疾病的根本原因?
如果,蕭承翰沒有那麼深愛國內的未婚妻。
如果,蕭承翰沒有逃避妻子的關懷,沒有推開孩子的安慰。
他或許能活得更久,或許能等到一紙中華人民共和國入境許可令。
林霂一聲嘆息。
……
不知不覺,天漸漸亮了。
蕭淮工作了一夜。
林霂看得津津有味,同樣忘了休息。
天漸破曉,他關掉書桌檯燈,她剛好看完最後一篇日記,從泛黃的書頁裡抬起頭。
他和她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
林霂先開口,聲音啞啞的:“蕭淮,我能見一見你的祖父嗎?我想悼念他。”
這個提議,與蕭淮的想法非常一致。
祖父生前一直想回國與蘇女士團聚,但事與願違。如果可以讓祖父見一見林霂,對所有人,包括蘇女士,皆是一種安慰。
他點頭,聲音渾厚低醇:“林霂,謝謝你。”
*
蕭承翰在瑞士火化,蕭淮的父親在七十年代末把其骨灰遷移到慕尼黑郊外的私家墓園、豎起了一道墓碑。
老照片裡相貌俊朗的男人、線裝冊子裡精神抑鬱的男人,長眠在此。
蕭淮的父親受德國文化的薰陶,玄黑的墓碑正面只簡單地刻著蕭承翰的姓名,出生及逝世時間,並沒有照片或配偶。
但是墓誌銘非常引人注目。
“墓碑之下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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