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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換位置三次後,它們就並肩站在蠟美人的肩頭上,齊聲呼叫著:喳!喳!喳!‐喳!喳!喳!‐它們喊著口號,做人立狀,邁著幼稚可笑的正步,走過肋條,跨過貼在肋條上的辱房&iddot;………直走到腳尖。白耗子像走在供兒童玩耍的蹺蹺板上,隨著它們的前行,蠟美人的兩條腿也隨著翹起,那兩隻解放腳像兩枚地空飛彈成45度角指著牆壁。
你期望看到的是白耗子安眠,實際看到的卻是白耗子跑操。
失望迫使他站起來。眼睛自然也就離開了灰毯子上的洞口。毯子擋住了耗子們天真的遊戲。你這時感到費這麼多功夫替耗子配製兩碟子食物是愚蠢的舉動。你走到院子裡,開啟了那沉甸甸的信袋。
信袋裡裝著一百元人民幣(全是一元面值)和一張&ldo;美麗世界&rdo;的公用信箋。信箋上寫著幾十個撩糙的字。她會寫字?她是什麼文化程度?在哪個學校裡學會了寫字?這些古老的問題不合時宜地出現了。
信箋上的字傳遞了大致如下的資訊:她到了殯儀館,才想起做買賣要有本錢。她正被一件麻煩事糾纏著,脫不開身,便託人捎來一百元。她要張克服畏難情緒,不要怕失敗,不要怕蝕本,俗話說,&ldo;捨不得孩子打不著狼,&r;o
人民幣和信產生了很大的力量,它們把張赤球推出了大門。
他出了家門,像初次行竊的見習小偷一樣,感到彷彿置身於幾十架攝影機明亮的獨眼下,舉手投足都發生障礙。
敘述者很早前就說過:只要拿到錢,出了家門,往東一拐跳討那條長年積存著臭水的蚊蠅溝,長年革生著蚊蠅的臭水溝,溝裡氣味肥沃,溝畔青糙繁茂,紅花真美麗……不要走那道材料已腐朽的小木橋,要跳過溝去,七拐六拐,就到達了一個出賣菸酒糖茶醋蒜醬油之類雜品的個體小賣部。
溝畔的紅花跟想像中的紅花一樣鮮艷,它們的美麗有些過分,美麗得像生了病。物理教師不是植物學家,但也糙糙認識幾種植物。那怒放著紅花、精杆高過人頭、葉子大若蒲扇、紅花一穗穆垂下,那麼粗那麼壯顯得沉甸甸的,富有肉體感覺的,那精杆嫩黃,生著標誌著生機蓬勃的白色毛毛,葉子厚敦敦的,藍色天鵝絨一般,從上到下,幾十梯對稱生著的葉都無衰老聯兆的……都是些什麼植物呢?
適才他只是假定了幾十隻攝影機的黑洞洞的獨眼包圍著自己。現在卻當真出現了七架攝影機,由七個記者扛著,從不同的角度拍攝著這一片生長在臭水溝裡的美麗的花糙。臭水溝裡的氣味令物理教師很自然地聯想到距此不遠的第八中學教學大樓裡的氣味。
敘述者聯想:幸好攝影機是攝不出氣味的。他們拍攝的成果將變成影象顯示在千家萬戶的電視螢幕上或者變成照片影印到畫報的封面上。
攝影師們往往是隻看眼前美景不看腳下道路的,所以在物理教師的眼裡他們都像一些跌跌撞撞胡亂運動的物體。他看到一位上身特長雙腿特短的記者宛若一隻輪子滾到那道知情人都不走的小木橋上‐他要從橋上俯拍溝畔的紅花‐你聽到小橋痛苦的呻吟,看到小橋的凹陷與斷裂。短腿記者扛著攝影機伴隨著腐爛的材料落在臭水溝裡。這過程迅如閃電,記者浸泡在溝水裡時才發出求救的呼號。你本想躲開這件事,但彷彿有一種慣力,使你的身體違揹你的思想‐思想往後退卻,身體向前衝鋒。溝裡的水似乎不深,但幾乎淹到記者的牙齒。他又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住了腳趾,所以,不救援他他就有可能死亡。
物理教師撿了一塊帶釘子的木板,伸到溝中央,讓記者抓住。然後用力把他拖到溝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