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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鏡裡看到了細長的眼睛;你恨那臃腫下垂的上眼皮。你看到了光潔挺拔的鼻子。你對鼻子充滿仇恨,盼望著她在上邊拉一條口子。你端詳著鏡子裡那張被生石灰腐蝕得煥發著菜黃色的臉。就像剛剛脫殼的金蟬打量著留在糙精上的蟬蛻。
就在你端著鏡子打量著鏡子裡的臉時,兩隻閃閃發光的眼睛壓在菜黃色的臉皮_l‐她在你的頭後俯下身來。一股奇異的香味從她的頭髮裡散發出來。你沉醉在這股令人膽戰心驚的香味裡,每個細胞都在跳躍。她的亂蓬蓬的頭髮幾乎觸到你的頸子上,很快‐也許是你
剛被剃光毛髮,十分敏感的頭皮自己靠攏上去‐她的一絡沉甸甸頭髮垂在了你的頭皮上。比感受到自己的頭髮存在更要深刻、更要微妙地感受她的頭髮的存在。你的頭皮敏感而多情,被她的頭髮按摩放she靜電,這是物理學!毛細血管膨脹,頭皮充血,一切歡樂與狂喜都是充血的伴生物或伴生著充血。你簡直想哭。
她說‐聲音從藍色口罩裡穿出來,使聲音重濁,顯得更加探厚:&ldo;儘管這張臉並不怎麼樣,說實話我也不喜歡它,但要扔掉它,
還是要慎重,請你三思,俗話說,&l;遇事要三思,過後賺便宜&r;。&rdo;
你說:&ldo;我不後悔。&rdo;
鏡子裡她的眼閃爍著,把背景上你的臉照得一片昏暗。
她示意你放下鏡子;你放下鏡子。她讓你躺到那塊剛支起來的鋪板上,你躺到鋪板上。鋪板嘎嘎吱吱地響著。不要怕,不響的床是不存在的,不要怕,這床足可承擔兩個人的重量。
&ldo;請閉上你的眼睛,&rdo;她說,你看了一眼她的脖子,&ldo;為了減輕你的痛苦&rdo;,她脖子上有兩道很深的皺紋,&ldo;我給你注she一點麻醉藥,&rdo;這兩道皺紋喚起你幾分淒涼感,&ldo;你可能懷疑我的注she技術,請打消顧慮,&rdo;她舉著一支裝著無色透明藥液的針管,單手操縱,讓十幾滴藥液從朝天的銀針尖上湧出,&ldo;我到醫學院學習過,當然是冒充醫生‐高階的外科醫生,&r;她用鑷子夾著一個飽含酒精的幽藍的棉球,&ldo;人臉就是一塊泥,要捏成什麼樣就捏成什麼樣,願意看我?以後會讓你看個夠,&rdo;一滴酒精冰涼地落在你的鼻尖上,你倒吸了一口涼氣,&ldo;請你閉上眼睛吧!&r;你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你感到自己如同含著母親的辱頭即將人睡的幸福嬰兒。沉睡多年的記憶膝鹿朧朧地在頭腦深處竊竊私語著。
酒精的濃烈氣味使你不愉快,但酒精在臉皮上製造的涼意卻使你產生一種冒險後的冰涼的喜悅‐冒險與性有著密切的聯絡,據說第一次跳傘的男人往往伴有不自覺的she精現象,你喋喋不休地對我們說著。
不要怕,不要怕……&rdo;她的聲音來自高空,朦朧而神秘,具有催眠效果,&ldo;不要怕……&rdo;,你的嘴唇不自覺地翁動著,你的聲帶不自覺地輕微顫動著,你不自覺地發出嗚嗚呀呀地鳴叫聲‐這是含著奶頭的嬰兒發出的聲音。
突然,一下尖銳的刺激斬斷了甜蜜的朦朧,無數根有尖嘴的蟲子在你皮肉之間鑽動,麻醉開始了。
&ldo;痛嗎,一&rdo;她問。
你不吱聲,因為你的臉麻木了。你的腦子感覺到你的臉已經輕職飄地離你而去。
&ldo;好啦!&rdo;她說,手術已經做完了。
麻醉尚未消除。嘴巴不能說話。你的腦子認為手術尚未開始,你的耳朵就聽到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