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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御前跪下說:“臣妹惶恐,以為此人有過人的技藝,推薦他御前獻藝,卻不料是個自負的渾人,做的菜毒死了自己。臣妹委實不敢存有損皇兄龍體的心,望皇兄明鑑。”
高高在上的皇帝寬宏大量地笑笑說:“河豚本就是拼死一吃之物,所以才設了廚師必先自己試吃的規矩,他學藝不精毒死自己,跟皇妹有什麼關係?皇妹不必自責,來暖閣中和朕小坐。”
我的目光竟然能夠穿透那厚厚的帷幕,看到山陽郡主踏入暖閣後嚶嚀一聲撲進皇帝的懷裡,嬌聲說真是嚇死臣妹了!皇帝笑著撫摸她的腰背……我這才想起外面傳說皇帝荒淫無道,連堂表姐妹都不放過,原來都是真的。
“不如誅了那廚師的三族,好為陛下出氣。”郡主說。
“這種渾人,有什麼必要管他,快抬出去倒是真的,免得皇妹受驚。”皇帝還是那麼寬宏大量。
我親眼看著自己的屍體正被人拖出宮去,有人把我精心炮製的河豚魚片傾倒在我的屍體上。在那些人的瞳孔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把銅柄銀刃的廚刀,上面有三字銘文:河豚毒。
上天並未賜我第二次生命的機會,但河豚毒的天賦靈性吸收了我的魂魄,從那一刻起,我成了妖物。
因為河豚毒的珍貴,它沒有被拋棄,而是被置於江都城行宮的深處。所有看守府庫的人都不敢靠近這柄刀,因為它每夜夜半時分就會發出淒厲的嘯聲,像是冤魂憤怒的嘶吼。
外面的世界一年年地改變,皇帝死了。一波波人馬到達這裡,宣佈這裡是自己的領地,可沒多久他們又被其他人趕了出去。在他們走之前,都會帶上所能帶走的一切財寶。這座行宮,曾經花費了無數民脂民膏修建起的建築,也漸漸敗落下去被人遺忘,連同那把被封存在最深處的妖刀在內。
一年年過去,很久都沒有活人出現了。妖刀漸漸安靜了下來,不再發出嘯聲。封印在牢籠裡的日子過得很慢,慢到讓人足以千萬次地回顧自己這一生。
我已經不再憤怒,因為我的仇人也死去了,或者死於兵火和野心,或者死於時間永不停頓的屠刀。此時我心中剩下的,只有後悔和渴望。
而這個時候,江都城中天象鉅變……
“天火,是天火把你的魂魄從刀的封印中解救出來,給了你自由。”白起點燃今晚的第三支菸,拉開了紗窗。雨已經停了,涼風吹走了書房裡的悶熱。
“你怎麼知道?”沈醉吃了一驚。
“因為那一年我也在江都城。那場天火奪走了很多人很多東西,”白起的神色略微黯淡,“卻也造就了你。”
白起慢慢地吸著煙,望著街道上的車燈出神。沈醉從他眼中看到了某種遙不可及的東西。
“想不到跟大人這麼有緣,千年之前,我們都曾沐浴在那場天火之下,目睹天地的焚燒。”沈醉嘆息,“那是一樁懸案,直到今天都沒人能解釋那場把江都城付之一炬的天降大火是怎麼回事。有人說那是因為那座城市中沉澱了太多罪惡,天帝降怒;也有人說那是一種奇怪的大氣電離現象,瞬間江都城上空的大氣被加熱到幾千度;甚至有人說那是火山噴發,就像毀滅龐貝古城的那場火山爆發。
“但他們都錯了,那是懸掛著五色錦帆的徵天之舟從天空經過江都!數以萬計的妖物追隨著它奔跑,它散發的光焰如熾烈的火雲把沿途的一切都摧毀,但那澎湃之極的天地元氣也滋養了世間一切的妖物。它所到之處規則都被逆轉,天道都為之沉默,它既是摧毀一切的根源,卻也可以生死者肉白骨!那是它最後一次出現在人間,把我的魂魄從河豚毒裡抽離出來,從此我變成了一個自由的妖物。但我來不及追上那艘覆蓋半個天空的蓬萊之舟,我見到的只是它留下的漫天火雲。大人根基在我之上,想必看到了蓬萊之舟的本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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