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卡洛斯正在葡萄園裡剪枝,為即將到來的冬天作準備,這時“聖母”殿下從蘇黎世回來了。她在車道中停了一會兒,解開發帶,在海風中甩了甩披散下來的頭髮,然後消失在別墅裡。過了一會兒,卡洛斯看見她的身影在琴房的窗前閃了一下,室內漆黑一片。“聖母”殿下練琴的時候從來不開燈。
女主人拉琴的時候,卡洛斯低下頭繼續幹活,手裡的修枝剪跟著崖底海浪的節拍咔嚓咔嚓地剪著葡萄藤。這一次,女主人練習的是她以前經常演奏的那首奏鳴曲——它神秘而詭異,每聽一遍就一直縈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彷彿這首曲子的靈感正是來源於魔鬼本身。自從左手受傷以後,“聖母”殿下再也沒能演奏這支曲子。卡洛斯本已做好心理準備,等著練琴室裡傳出那聲痛徹心扉的嘶吼,但是過了五分鐘,他驚呆了,手裡的修枝剪不自覺地停了下來。他抬起頭來,視線越過一級級山坡看著別墅的方向。她今晚的演奏簡直太妙了,就像有兩個小提琴手在別墅裡合奏一樣。
天氣漸漸涼了下來,一片薄薄的海霧爬上了山坡。卡洛斯把剪下來的—大堆葡萄藤點燃,自己蹲坐在火堆旁邊。“聖母”殿下的演奏已經進行到最難的部分,這是一段變幻多端的降調旋律——一曲魔鬼的樂章,想到這裡,他笑了笑,背過身去,等著“聖母”殿下演砸之後大發脾氣,但這次他等來的只有一段激情澎湃的降調旋律,它的音調越來越低,最後戛然而止,為第一段樂章畫上了堅定的休止符。
“聖母”殿下休息了片刻,接著開始演奏第二段樂章。卡洛斯轉過身來,向山頂望去。此時山頂的別墅正沐浴在橙色的晚霞當中,女管家瑪麗亞正在院子裡掃地。卡洛斯把帽子高舉過頭頂,使勁揮舞著,等著瑪麗亞注意到他——這個時候發出任何聲響都是不允許的,因為不能打擾“聖母”殿下的演奏。過了一會兒,瑪麗亞抬起頭,掃帚停了下來。卡洛斯開始跟她打手勢:你怎麼看,瑪麗亞?你覺得這次女主人的演奏會順利嗎?女管家十指交握,抬頭望天:感謝你,萬能的主。
“是啊。”卡洛斯看著晚風中的煙火,不由心生感嘆。感謝你,萬能的主。今晚一切順利,天氣晴好,冬剪已經完成,“聖母”殿下又開始演奏她心愛的奏鳴曲了。
四小時後,當安娜·羅爾夫結束演奏,把小提琴放回琴盒裡時,她感到精疲力竭,卻又心神不寧,每次練完琴,她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她走進臥室,一頭躺倒在柔軟而涼爽的羽絨被上,攤開雙臂,在黑暗中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呼吸聲和晚風拂過屋簷發出的沙沙聲。疲乏與焦躁之外,她還有另外一種久違的感覺,那就是心滿意足。這首塔蒂尼的交響曲一直是她的代表作,但自從左手受傷後,換弦和雙音對她來說難度太大了。今晚,她的演奏出奇的好,這在傷好之後還是第一次。她總是發現自己會把內心的情感投射到演奏出來的音樂當中。每次她把琴弓放在琴絃上時,內心的憤怒、哀傷、焦慮以及如此種種的情感就會噴湧而出。她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藉由父親的死亡發洩出來的情感力量,能使她再次完美地演奏出塔蒂尼的交響曲。
她突然很想站起來走動走動,於是從床上坐起來,脫掉汗溼的T恤,換上一件棉織毛衣。她花了幾分鐘時間在別墅的各個房間裡來回走著,一會兒開啟一盞燈,一會兒關掉一扇窗。她光著腳踩在光滑的赤陶土地板磚上,感覺涼涼的。她太喜歡這個地方了。周圍的牆壁粉刷得光潔如洗,傢俱上蓋著漂亮的帆布,看起來非常舒服。室內空間寬敞而明亮,不像她以前在蘇黎世住的那個房間,又窄又暗。家居裝潢簡樸大方,很像個家的樣子,是個沒有秘密的空間——這便是她心目中的家。
她在廚房裡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紅酒,這酒是當地的葡萄酒商釀造的,裡面還混合了她自己種的葡萄。不一會兒,由於酒精的作用,她的感情變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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