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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大幅帆布帳篷,恰恰把前車座罩在了裡頭,沙粒剎那間都打在了帳篷上,沙沙聲密的像急雨。
岑今抬起頭,睜大眼睛。
眼眉上方,輕微的掰折聲之後,漸漸出現淡綠色的一橫亮,是照明棒。
亮光的上面,是衛來帶笑的眼睛。
還跟她打招呼:“嗨。”
岑今沒好氣地坐起來。
衛來也坐下來,遞包給她。
“你的那個披綢,可以拿出來披一下。”
純粹出自好心,感念她廢了件襯衫幫他。
誰知岑今不接:“我穿的見不得人嗎?”
她穿了黑色的裹胸,露肩頸和白皙的一段腰身,鎖骨處兩灣斜斜淺渦,很是見得了人。
“你去過海灘嗎?”
衛來點頭,當然去過。
“那些比基尼女郎,穿的不比我少多了,你看得目不轉睛的;我穿成這樣,你還要我披個披綢,礙著你了?”
生活中真是充滿太多疑問了,她怎麼知道他看那些沙灘女郎看的目不轉睛?
衛來趕緊把急救包遞過來,希望換個話題:“能幫個忙嗎?”
他調轉身子背對她,兩手抓住破爛的衣服下襬,向上掀脫到底,然後解下她包紮的布條。
岑今握住照明棒細看。
很多細小擦傷,兩道見血見肉的割傷,沙子沾滿傷口,讓人不忍心盯著看。
她把照明棒插在車座邊側的空隙裡,拿酒精浸了紗布,先小心清理。
衛來問她:“你行嗎?”
“就算我去卡隆的目的不純,我的各項應急技能是過關的——虎鯊的頭都是我幫著接的,覺得我不行,你自己來。”
衛來笑,寬闊的肩背肌隨著呼吸有輕微起伏,面板表面滾燙。
男人的身體好像天生就是熱的,不像女人,總是偏涼。
岑今垂下眼簾,低頭去擰面板粘合劑的旋蓋。
衛來忽然問了句:“電臺怎麼回事?”
這個男人,他記得一切,然後挑不經意的時刻發問,就像那天,在土耳其機場排滿時尚週刊的書架前,問她:“為什麼選我?”
岑今沉默。
過了會,她低頭,微涼的手指摁壓他傷口邊緣,仔細把粘合劑塗抹上去。
有幾絲頭髮觸到他背上,又酥又癢。
“卡隆屠殺的時候,胡卡人同時啟動了電臺煽動,廣播裡、喇叭裡,每天24小時滾動播報:殺死卡西人,他們是我們的敵人、臭蟲、蟑螂。”
“我們在小學校裡設立了保護區,救助卡西難民。一批一批的胡卡人開著車圍住學校,車上放帶音響的大喇叭,朝學校裡喊話:我們會很快衝進去,砍死蟑螂。我們會殺了你們,鮮血將滾滾成河。”
“這聲音每天都在耳邊響,偶爾會停,但你一口氣還沒松完,嚓嚓的聲音又來了,白天、晚上、夢裡,無處不在。”
她停住了,失神地看手上的粘合劑。
那聲音又響起來了,鋪天蓋地,摻雜著瘋狂的笑和刀鐵撞碰。
——“我們會殺了你們,鮮血將滾滾成河。我們要消滅一切蟑螂和保護蟑螂的人……”
衛來說:“嗨。”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轉身過來。
岑今抬起頭,原來如同眼睛一樣,一個人的聲音也會變,變的溫厚低沉。
“是不是很難忘記?很難恢復?哪怕看了心理醫生也不管用?”
岑今反問他:“怎麼樣才叫恢復?”
她抬起左臂,內側是熊爪的割傷,傷口在癒合,結暗色的痂。
“這叫恢復嗎?但你始終都知道,它跟別處的面板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