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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為什麼啊?”
不止她一個人問,所有經歷了這兩天不眠不休的工作人員和維和士兵都在問,有士兵憤怒地摔了槍,有工作人員吼說,這種時候不能走啊。
岑今說:“很多難民在哭,有人下跪,抱著我的腿,讓我救他們,我覺得他們很可憐,自己的國家不保護他們,只能寄希望於外國人。”
那個救援士官吼:“這是命令!你們去大街上看看,美國人在撤僑、法國人在撤僑、西方人都在撤僑!今天早上,比利時維和部隊已經先撤出去了!”
大家一下子不說話了。
維和任務一般是多國共同維和,但是所佔的比重不同,比利時維和力量,是當時卡隆最大的一支,也是最具威懾力的。
他們居然已經撤走了。
異樣的死寂之後,撤離開始了。
那些有撤離資格的人,一個接一個的上車,不敢抬頭看難民的眼睛,嘴唇翕動了好久,只能說出“sorry”,上了車,有人把簾布拉起,好像這樣就可以把車外這個即將成為地獄的地方給忘記。
衛來想不通:“為什麼要撤呢?”
岑今也是後來才知道,胡卡人槍殺了八個比利時維和士兵。
“殺死維和士兵是很冒險的行為,可能帶來兩種結果,一是激怒西方國家,招致大量增兵報復;二是,震懾這些國家,讓他們知道卡隆的局勢已經失控,維和士兵也不安全。”
訊息傳到比利時國內,一時炸開了鍋,媒體偏激的發問:為什麼要讓我們這些風華正茂的年輕士兵死在異國他鄉?大多數比利時人連卡隆在東在西都不知道!這已經是個錯誤的開始,還不糾正嗎?
頂不住壓力,比利時開了個頭,美國、法國、以及所有其它的西方國家,都開始佈置撤離了。
胡卡人很聰明,算準了這些西方人絕不會為了沒有利益的地方犧牲士兵的性命。
“但當時我們不知道這些情況,我覺得不能接受,做著人道主義工作的人,在這種時候離開,等於把難民丟給屠刀——連我都不能接受,你可以想象,我那些滿腔熱忱的同事們,那些真正心懷理想的人,是怎麼樣的反應。”
有幾個人拒絕上車,說,我們不走。
我們長了外國人的臉,只要把聯合國的旗幟升起來,亮出身份,這裡就是保護區。
國際上是認可保護區的,比卡隆更慘烈和大規模的戰爭都有,保護區一直存在,我們不走。
那時候,岑今已經上了車,她看著底下的幾張臉,熱血忽然衝上了腦子。
她衝下車,說,我也不走。
衛來說:“你很勇敢,真的,那些被你保護的人,終生都會感謝你。”
“勇敢?”
她盯著衛來看,忽然大笑,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那時候21歲,我衝動,我鄙視坐在車上的人,當然,也不排除心底有一點妄想:你們撤離了,我在最危險的環境裡堅守,等局勢穩定下來,我會獲得你們想象不到的榮譽……”
“但現在我後悔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永遠不會下車,我不怕別人說我懦弱,我會第一個衝上車走。”
“我一直做噩夢,夢裡,又會被扔回到那個時候的卡隆,周圍都是大霧,霧裡傳來廣播和長刀在石板上拖磨的聲音,然後我一直找車,找那輛車身有UN標誌,可以把我帶走的車……”
她全身發抖,衛來摟緊她,湊到她耳邊說:“別說了,岑今,不要再說了。”
岑今沒再說話,把頭深深埋進他胸膛。
衛來想起她第一次做噩夢的時候,在飛機上。
醒來的時候,她要吻他,被他推開後,說了句“我不記得剛剛發生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