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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真的已經離開了嗎?抑或僅僅是在夢中離開?
長亭外還有短亭,告別的那一瞬間怎麼也抓不住。
伸出手去想要擁抱的時候,夢卻突然醒來。案頭還有昨夜殘存的蠟燭的眼淚。
時間在夢中被強行停止。但夢一醒,時間便跑得更快了。
那麼,如何記錄時間呢?
最能真實地記錄下時間的器物,不是沙漏,不是日晷,不是鐘錶,乃是鏡子。
那時候,尚未發明清晰的玻璃鏡子,而只有渾濁的青銅鏡子。銅鏡中那模模糊糊的影子,卻足以看到你那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容顏。
如今,頭上已有了絲絲白髮,額上已有了道道皺紋。
在這半面殘缺的鏡子中,你看到的不僅是一副衰老的容顏,更是一顆哀傷的心。鏡子不會說謊,鏡子拒絕說謊。童話故事《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裡的那面鏡子,永遠都對王后說:世界上最美麗的人是白雪公主,而不是你。它可不管王后會氣的渾身發抖、咬牙切齒。
愛一個人,首先便要成為對方。再沒有人比小山更能體會和洞察女性的想法了。小山知道,沒有一個女人離得開鏡子。「半鏡流年春欲破」中之「破」字,用得巧,亦用得險。「破」的不是鏡子、不是心靈,而是這片絢爛無比的春天!此處之「破」字,比之張先「雲破月來花弄影」之「破」字,更為異想天開。
往事怎麼也無法忘卻,除非這個世界上真有「忘情之水」。
記憶超乎於理性,你越是想記住的人與事,偏偏就記不住;你越是不想記住的人與事,偏偏就如同篆刻一樣銘記在心。時間還留在那裡,你卻已老去。
古龍說過,世上萬物都有可欺負時,惟有時間卻是明察秋毫的證人,誰也無法自她那裡騙回半分青春。世間萬物都有情時,惟有時間心腸如鐵,無論你怎樣哀求,她也不會賜給你絲毫逝去的歡樂。惟有歲月留下的痕跡,你想磨也磨不去,想忘也忘不了。
刀雖無情,但歲月更無情。人可以創造刀,可以抓住刀,也可以毀滅刀。但人類卻永遠不可能創造時間,不可能抓緊時間,也無法把時間毀滅。
時光一點一滴地溜走,歲月一天一天地消逝,就算是世間權力最大的人,也無法把歲月的消逝加以阻撓。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下面的路無人陪伴。小山在《梁州令》中道出了此種心緒:
莫唱陽關曲,淚濕當年金縷。離歌自古最消魂,於今更在消魂處。
南橋楊柳多情緒,不繫行人住。人情卻似飛絮,悠揚便逐春風去。
離開,是一種無法避免的殘缺。
為什麼人類要製造那麼多的戰爭呢?
陽關太遙遠了,出去了便很難回來。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今日不唱陽關曲,留下眼淚他日流。人情如果真的似飛絮那樣,今後的日子還有什麼指望呢?
殘陽如血。「一枕高樓到夕陽」,明明是夕陽在天邊外沉淪,但是,在醉熏熏的詩人的眼中,夕陽似乎並沒有動靜,動的反倒是高樓。在高樓的後面,動盪的其實還是人的心。
可見,心已經亂了。
散亂的心思,看外界的景物亦搖曳生姿。張昌耀在《詞論十三則》中雲:詞不在大小深淺,貴於移情。「曉風殘月」、「大江東去」,體制雖殊,讀之皆若身歷其境,惝恍迷離,不能自主,文之至也。小山此闕,也是如此。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你在高樓上看夕陽,有人在樓下看你。你以夕陽為枕頭,高樓以你為眸子。沈祥龍在《論詞隨筆》中說:「小令須突然而來,悠然而去,數語曲折含蓄,有言外不盡之致。著一直語、粗語、鋪排語、說盡語,便索然矣。此當求五代、宋初諸家。」此詞小山以「一枕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