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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客客氣氣請到前排就座。巴金記得就在五年前的那個苦悶的夏天裡,他經歷了人生中最難熬的歲月。他好象又看到作協大樓的頂端高高垂懸下來的兩條雪白條幅,一條是:“巴金是上海三十年代文藝黑結的總代表!”另一條則是:“向反革命文藝黑線的黑老K——巴金開炮!”
那時剛從亞非作家緊急會議的會場回到上海作協的巴金,從一個舉國敬仰的著名作家,一夜之間變成人人喊打的上海文藝界黑老K,這當然也需要一個轉化的過程。開始時他也不習慣這受人揪鬥的生活,可是隨著作協內部大字報的增多,巴金已從不肯接受這莫須有的罪名,到逐步習慣這種非人的折磨了。他看到許多和他一樣無辜的新老作家們,都被先後關進作協的二樓。他們在這特殊的“牛棚”裡每天學語錄,寫檢查和到樓下去接受批判。從當年8月開始,巴金就再也沒有好日子了。
“我確實應該受受教育,因為我確是地主家庭出身!”在永遠休止的批判和揪鬥過後,巴金並沒有像別人那樣氣餒與沮喪。他在牛棚裡真正做到不說一句不該說的話,不走一步不該走的路,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只有回到武康路那熟悉的小院時,才會對蕭珊傾吐心裡的積鬱之言。蕭珊對他這樣過份認真的態度感到驚訝和不解:“先生,你回家裡為什麼也要說這種話呢?莫非當真有點發傻了嗎?”
巴金依然真誠地對妻子說:“蘊珍,我說的都是真話。我想,我是在官僚地主的家庭里長大的,受到舊社會舊家庭的教育,接觸了那麼多舊社會和舊家庭的人,所以我肯定有很多不良的思想。我會以封建地主的眼光去看待新社會。所以,文化大革命對我來說,是非常及時的。。。。。。。。。。”他在妻子面前好象背書,好象有些木然地自省。他的神情讓妻子見了心生悲哀,蕭珊有時會說:“你究竟是怎麼了?”
巴金沒想到儘管他從心裡對已有了省悟,真心想在這場紅色風暴中洗心革面。然而造反派仍然不理解他。到了當年深秋,對巴金的鬥爭竟然又升級了。
他從一個每天可以看大字報,可以照常到作協上班的人,變成了“專政物件”。並且不時被造反派從一樓押上二樓,接受大會小會的批判。
“巴金,你必須交待為什麼要寫《激流三部曲》,你寫的《激流三部曲》,就是在為萬惡的地主階級歌功頌德!”巴金現在坐在這間小會室裡,似乎仍能聽到那震耳欲聾的喊聲。那當然是他的幻覺,當然是他記憶深處一時難以消除的烙印。如今,那夢魔般的苦日子終於漸漸離他遠去了。如果蕭珊現在沒有生病,如果她還象從前那樣好好活著,巴金本來對人生還有莫大的希望。現在不但沒有人再對他進行批鬥,而且也不再讓巴金去奉賢五七幹校了;不再讓一個年邁老人去田間勞作,這本身就是對他的解脫。留在上海儘管仍要巴金寫檢查和定期交出思想彙報,但是,這畢竟比過去五年中那不堪回首的歲月強多了。
蕭珊死後,從前那些見了面就橫眉冷對的造反派們,似乎多少改變一些態度。根據上級的指示,巴金可以住在家裡,他只要每天上午到作協機關學習馬列主義和毛澤東著作,寫寫心得筆記就可以了;他不需要再象從前那樣掃作協的廁所、打掃走廊裡的衛生和登上很高的窗臺去拭玻璃了;當然,更不會有人疾顏厲色地把他拉到外邊去做“噴氣式”了。
巴金很滿足。生活的改善讓老人從心底滋生了一種生存的希望。每天上午必須參加的機關學習,對巴金來說無疑是種精神負擔。可他沒有其它辦法迴避,中午回到武康路13號,老人的精神才會變得好些。他現在和女兒女婿一家生活在一起,儘管女兒女婿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致,可是巴金仍然希望自己多做點力所能及的家務。再也不需要寫作了,巴金那時候下午的時間非常寬裕。他有時會在廚房裡淘米洗菜,有時還會親自到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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