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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發現自己渾身乏力。屋子裡的人議論紛紛,我爺爺當時剛從周青海的葬禮上回來,一聽到孫婆婆出了事,他馬上讓我爸爸騎著腳踏車送他過來。
爺爺說,孫婆婆是平涼鎮唯一的大夫,現在大夫生病了誰來醫她?
孫婆婆眼睛模糊一片。她只看到滿屋子的人,卻看不清楚任何一個人的表情。
但他唯獨認出了爺爺的聲音,她說,老林,我寫個條子,你們誰幫我到平溪鎮去,找姓周的大夫吧。
孫婆婆臥病在床的日子裡,鄰居們輪換著護理她。平溪鎮的周大夫來了之後,開了幾帖藥,吩咐鄰居們按時煎了給孫婆婆喝下。鄰居問周大夫,這孫婆婆得的什麼病?
周大夫說,氣血攻心,是心病啊!
而孫婆婆何嘗不知道,這些年來壓在心頭的痛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折磨著她。夏夜的時候,她就搬一張凳子,坐在榕樹下,看看天空,看看清水河,許多往事就這樣一件一件,像河裡的木頭一樣,浮了上來。現在,她只能長時間躺在床上,偶爾下來走動也僅限於屋子裡。她突然想起了孫海濤,想起孫海濤生病時的樣子。孫海濤已經那麼老了,老得好像一截脫水的竹筍一樣,皺巴巴,沒有一點生機。有那麼一瞬間,她看到孫海濤變成了一個無助的小孩。這使得她認為,人隨著年齡的增長,記憶是會倒退的。她在屋子裡踱著步,很緩慢的,地板這段時間被很多人踩過了,還來不及拖乾淨。孫婆婆的腳就踩在地板上,木質的地板踩起來有種不一樣的感覺。有些沙礫硌到她的腳,她踱到門後,拿了掃把和簸箕,將地板掃了一邊,掃出來的,盡是沙子。她動作如此慢,慢得好像被什麼給粘住了。她的腰很酸,腿也不利索,她乾脆坐下來,把堆在一起的沙子捧在手裡,然後舉起來,握住,讓沙子順著手的縫隙一點一點往下滲。沙輕飄飄地落下來,很快就漏光了,她又繼續捧起一把沙。如此重複,怡然自得。
平涼·舊愛(16)
孫婆婆覺得,現在她變成了一個孩童了,原來傳說中的鶴髮童顏就是這個樣子啊。她看著沙子笑了起來。沙子往下流動,窸窸窣窣的,孫婆婆說,人就是這麼走的吧。然後她就看見徐方裘了。徐方裘從漏下的沙子中間露出臉。他還是第一次見面時候的樣子,下巴爬滿了鬍渣,穿著一件左袖有洞的軍裝。
孫婆婆想對徐方裘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忽而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便彎下腰,在床底下拉出一個藤箱。開啟來,藤箱底下壓著的,是徐方裘的軍衣。孫婆婆抱著軍衣,就像年輕時候抱著徐方裘一樣,軍衣散發出男人身上特有的氣息,這種氣息從塵封已久的箱底發出,穿梭了久遠的時光。清晰如昨。縱然他和她相隔千山萬水,相隔了四十年的時間,但那是的刻骨銘心,就像軍衣袖子上的補丁,時間無法消磨,任何人都無法除去。
11。
隔天天還沒有亮,孫麗芳就起床了。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身上蓋著徐方裘的軍衣。孫海濤還躺在躺椅上睡覺。孫麗芳怕驚動了他,躡手躡腳地洗漱,然後找出針線盒,一針一線地給徐方裘縫起了軍衣。這是她第一次為除了父親之外的男人縫衣服,她覺得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為了幸福而縫補,她找了顏色和軍衣相近的布料,用剪刀裁剪出比衣服上的洞略大的補丁,然後按住,將針穿了過去。天微亮,榕樹過濾了陽光。麻雀在榕樹枝上跳著叫著,一個美好的清晨又開始了。
孫海濤發現了女兒的異常,他醒來後,顫顫巍巍地走到孫麗芳的房間裡。孫麗芳還沉浸在美好的幻想裡,並不知道孫海濤在她身後站了多久。直到孫海濤咳嗽了幾聲,她才驚懼地轉過頭來,不小心扎到了手。
孫海濤說,是誰的?他的語氣裡容不得半點欺騙和狡辯。
孫麗芳老老實實說,是……是徐連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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