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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赫說完此番話,昊帝確實愣了半晌。沒料到面前這人死到臨頭竟還在為他著想。藉著皇后之手搬到了顧命權臣;忽而驚覺到,枕邊人尚且無所不用其極的機謀算計;何況是臣子。回望之下孤寂蒼涼,以致情緒敗壞使然,一股火頂到天靈。昊帝甚至設想,就在這座保藏了兩人童年少年醇摯年華的殿宇中,抽刀斷水將以往情誼斬斷。然後不破不立,放手重新開篇,書寫屬於他的治國宏章。
但事當臨頭時,他忽然發覺,情之一字已經烙進心裡。將之盡數剔除後,那顆心所剩無幾,根本供養不活他這個人。昊帝不由得自問:如果連沈赫都不能相信,世間還有誰能信?如果寧願任用亂臣賊子,也不能信任中直之臣,則即位時許下中興志遠,就僅僅是隻字片紙而已。
一念至此不再猶豫。昊帝款步行至內間,親自取了溫盅出來,當面斟滿一隻瑪瑙盞。
見沈赫望著瑪瑙盞中一汪絳紅,茫然無語之狀,昊帝故意獰笑一聲:“戶部尚書的桂花陳飲得,朕賜的西域葡萄酒便飲不得麼!你也不必猜,酒中兌有足量軟紅卸功散。廢皇子可以交予朔寧侯撫養,朕也信你不會虧待他,但朕也要杜絕日後有人挾皇子謀反。因此,廢武功或是廢皇后,卿來選一樣,朕絕不逼你。”
落鳶殿外,積雪厚的足以沒過腳踝。行至近處見欄杆上飛濺上的血跡,尚未落地已經凍住。殿階前陳著數十個被大雪蓋住的起伏,偶爾還有血跡滲出,將雪化開露出衣服,原是剛剛被行刑杖斃,尚有餘溫的屍身。
敞開的殿門內,麗妃賈妍泥塑木雕般跪在門裡,已經發不出聲音;卻未曾忘懷摟緊懷中滾燙的小軀體。紫莦拼死跑出去求救於泰和公主,僅僅引來御前總管太監傳口諭。她被亂棍打殺時仍喊著:還有希望···賈妍明白,希望就在她懷裡。
伸出手未出片刻,便凍得沒有知覺。憑著臂膀感覺縮回手掌,附在孩子滾燙的額頭上,反覆這般藉以給孩子降溫。有大理寺結案的教訓在前,即使睿駿正高熱不退,賈妍也不敢相信過來問診的太醫。
賈妍輕輕搓著孩子後背,口中唸唸有詞:“罪婦賈氏深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望往來神明垂憐。唯有泣血扣請上蒼開眼,憐惜稚子無辜。令聖上念及父子之情,放孩子生路讓他活下去···罪婦情願以全族人壽數抵折給他···”
空曠大殿中,燈花爆響也是明顯的。孤絕的燭火將一串身影映在牆壁上,由大變小,恍若幽魂鬼魅般欺近。隨後又一個尖利的嗓音響起:“麗妃娘娘不必動那份心思,賈氏一族的壽數,顯然不夠給你懷中逆子抵充活命了。大理寺已經定刑,賈時飛判具五刑而斬,其子賈準寸磔千刀。賈氏夷三族,十四歲以上男丁盡數出城郊斬首,十三歲以上女子處以幽閉之刑,餘者不做發賣,悉數解往關外為奴···”
“聖上還未下旨,睿駿還是皇子。爾等鼠輩要行忤逆弒主不成?”賈妍驚懼至極限,不覺間道出了心中否認過無數次的結局。
隨之便見那內侍往雙手中哈了口氣搓搓手掌,燭火和雪光反投慘白乾淨的臉上,越發顯得陰森。“娘娘所言極是,你懷中的還是皇子。得傳皇長子今日高熱不退,屬下們奉命來為小皇子診治降溫。哥兒幾個,莫要費話拖延了,伺候起來吧。”
話音落地,有人上前抄著賈妍兩腋下,將其拖至露天。往雪中一擱,隨即有人將一桶溫水兜頭淋下。寒天凍地中溫水淋過後散熱更快,賈妍剛喊出‘凍’字,已經被幾個人圍住,拔下發間僅剩的髮釵,便戳斷賈妍腳筋。接著木鍁紛飛雪塊拍落,邊堆積邊打實。轉眼工夫已經砌到腰間,又是一桶水確實冰冷的。隨後再堆雪···拍實···再澆水···
望著眼前碩大的雪墳,內侍往眼眶中抹了一下,將手中髮釵插在雪中。“咱家知道娘娘有冤情,要索命就去找昭陽殿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