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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裡,吳大旺看著指導員的臉,那臉上是一層難以啟齒的僵硬和尷尬。
吳大旺說,你說吧,指導員。
指導員說,你一定得幫這個忙。
吳大旺問,我能幫你啥忙兒?
指導員說,這忙只有你能幫得上。
吳大旺說,只要能幫上。
指導員說,我看出來劉蓮和你的關係不一般。你該走了,最後給劉蓮說一聲,讓她給長說一下,說我今天聽到訊息說,組織上已經安排我轉業了,請劉蓮給師長說個情,我沒犯什麼錯,年年都被評為模範指導員,優秀的思想政治工作者,不說讓師長給我提一級,調到關裡,至少也讓我在部隊多幹一、二年,如果警務連解散了,就把我調到別的連隊去。說到明年底我就有十五年軍齡了,就是熬不到副營,老婆也可以隨軍了。指導員說,實說了吧我老婆他爹是公社書記哩,人家就是看上我有可能把他女兒隨軍安排工作,才讓女兒嫁給我的。我娶人家女兒時,給人家寫過保證書,說無論如何要讓人家女兒隨軍呢。說小吳呀,你和劉蓮關係不一般,你就讓她給師長說一聲。
吳大旺便有些為難地站在那兒沒有動。
指導員也就難為情地笑了笑,說我知道這時候不該讓你說這話,可你要走了,不說就沒有機會了。又說,走,進去見機行事唄,如果師長家裡還有別人你就什麼也別說;沒有別人了,你就給劉蓮說一聲。他們就推門進了院落裡,穿過葡萄架時,吳大旺朝邊上的花地瞅了瞅,見那些該剪的花棵都還在那兒,想有些花棵秋時是要剪去的,比如菊花,這時候就該從根上剪了去,以利於儲養過冬,明年春來再發。可現在,那些菊花、勺藥都還在那兒,有幾分秋荒的模樣兒。他很想把這養花的基本常識給指導員說一說,讓他轉告新的公務員,可是未及說出口,就到了樓屋前,指導員已經先自上前一步,把吳大旺擋在身後,不輕不重地喚了兩聲報告,聽見劉蓮在樓上問了一聲誰。指導員說是我,警務連的指導員。劉蓮的腳步便柔軟地從那木樓梯上咯吱咯吱地下來了。�
很顯然,師長不在家,只有劉蓮一人在這樓屋裡。指導員說到底他是指導員,心細膩,知情理,做事得體識時,宛若及時雨總能落在乾旱的土地上。他朝後退了退,把吳大旺朝前邊拉了拉,然後自己就站在了一片黑影裡。�
門開了,劉蓮穿了一套像大衣那樣鮮紅的針織保暖睡衣出現在了門口上。也許她壓根兒沒有想到吳大旺會在這臨走之前的最後時刻來看她,她的頭髮有些亂,臉上有些黃,好像有幾分疲倦那麼樣。最為重要的,是她懷孕了,肚子已經鮮明地隆起來。當意識到自己隆著肚子站在吳大旺面前的不合時宜時,她不悅地看了一眼吳大旺身後的指導員,指導員卻裝著沒有看見她的目光樣,望著樓外的哪。就這麼,有那麼一瞬間,她和吳大旺都那麼僵僵硬硬、板著情緒,立在門口的燈光下,一個在屋裡,一個在屋外,沉默著,好像都在等著對方首先說話那樣兒。吳大旺是首先看到她隆起的肚子的,那意外像走路時撞在了牆上樣,一時間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那麼木呆在屋門口,直到指導員在他身後用指頭捅了他一下,他才多少有些從懵懂中醒過來,輕聲說了一句我走了。
她說我知道,十二點半的火車嘛。�
他就說走前最後來看你一眼,便把手裡的一包油光紙包的東西遞過去,像遞一件她丟了他又找回的東西樣。可她卻沒有立刻接,而是瞅著那包東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