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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暮色
孟夏的高原上,蒼天烈日,山巒綿亙。
雅魯藏布江下游的小旅館剛剛迎接了一隊來自遙遠南方的旅客,一行十幾人,扛著各式各樣的攝影器材,帶著滿身風塵從松林口來到這裡歇腳,住滿了整一層樓。
喻宵遍行千山萬水,還從未見過這般綿延無止境的綠。一路走來,除卻瀑布和雪坡,任何地方都是滿眼繁茂的草木,近處是青色,遠處因籠罩在霧靄中而呈現出朦朧的黛色,澹冶如笑,蒼翠欲滴。
年少時在書冊上偶然瞥見的、之後屢屢出現在他夢中的景象,終於在他的眼前鋪展開來。
他沒有一天不在嚮往這個地方,卻始終未能成行。分明是迢遙的異鄉,他卻冥冥中將它當做了歸宿,惦念越久,就越是近鄉情怯,擔心那並非他的原鄉,或它不願接納他這個遊子,又怕自己抵達之後便消弭了繼續前行的念想,駐留得太久,連對這夢中的青山碧水都生出厭惡來,從此再沒有歸處,只有途經。
從輕薄如紗的雲霧中穿行而過的時候,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快活。漫山遍野的青蒼像一個襁褓,把他溫柔地包裹起來,山頭風過的時候,好像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呢喃,一路辛苦,歡迎回家。
他放下行李,坐在窗邊,涼爽的山風撲面而來,伸手彷彿就能攬住白雲。他在紅塵裡,也在紅塵外。連是否活著都不再重要。
高原上的風呼嘯而過的時候,悲傷都只敢停留一秒。
他閉上眼睛,聽溪水淙淙和鳥鳴啁啾,心頭縈繞的愁緒和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面容終於如煙霞般消散而去。
&ldo;組長,出去走走?&rdo;同室的小陳在他身後招呼了一聲。
&ldo;嗯,走。&rdo;他應了一聲,微微勾起嘴角,站起身向房門走。
&ldo;不帶單反了?&rdo;小陳在身後問。
&ldo;在充電。&rdo;喻宵背對著他,向他晃了晃手機,&ldo;隨便拍拍。&rdo;
&ldo;我的也沒電了。&rdo;小陳也拿著手機跟了上來,愉快地說,&ldo;沒事,有的是時間好好拍,先出去溜達一圈再說。&rdo;
他們從派鎮出發,經過松林口來到拉格,下一站就是傳說中險象環生的多雄拉山。已經跋涉過的那段路途雖然艱辛,但算不上兇險,真正難走的是前面的路。加入到紀錄片拍攝組的人無一不是自願,來之前也都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多數人還是抱著樂觀的心態,認為災禍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一路走來心情也算輕快。
五六月是多雄拉山上積雪正厚的時節,喻宵沒法不去考慮最壞的情況。
最壞的情況就是葬身雪山。對一個人來說,如果&ldo;生&rdo;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那麼&ldo;死&rdo;也不見得是一件多麼值得恐懼的事。
喻宵並不懼怕死亡,因而他此時的心情也相當敞亮。儘管這種敞亮跟小陳的敞亮不是同一種。
兩人出了旅館,頭頂是湛藍如洗的蒼穹,雲山霧海觸手可及,空茫縹緲,宛如帝鄉。常年生活在都市裡的人,很少與不事雕琢的自然這般親近過。
從上飛機開始,喻宵就幾乎沒有碰過手機。他睏倦得很,在來的路上睡了很久,做了一個綿長但記不清內容的夢,醒來之後就發現他已經來到了晴空萬裡的拉薩。
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大好艷陽天,似乎預示著他們這一行會邂逅許多旖旎好風光。
喻宵跟小陳一邊緩緩踱步,一邊隨手拍照。小陳習慣了喻宵的寡言,便自覺地不怎麼跟他交談,倒也不尷尬,反而自在。
走了一路,離旅館已經有一段距離,兩人便開始折返。走在臨近目的地的小徑上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