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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遵旨,帶著同樣不可置信地神色退出去了。
“日居月諸,照臨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寶月坐在床邊,輕聲為趴在枕頭上的昭昭唸詩,“這句詩呢,是說一位夫君不循古道,心性不定,令無辜的妻子傷心,他卻全然不顧。”
《詩經》也是經書,原本公主們是不必讀的,可有一回昭昭去找十六阿哥玩,見他在讀書,回來便纏著她,說什麼也要一塊去上學。讀書可以明智,可公主怎麼能去御書房?先帝有那麼多孩子,他是不會為了昭昭而破例的。寶月無法,只能自己來教昭昭讀書。
“什麼是古道?”昭昭撐著下巴。
“也許是禮法、宗制和道德?”她有些猶豫。
這三個詞對孩子來說顯然還是太深奧了,昭昭帶著睏意點頭,“那什麼是禮法、宗制、道德?”
“就是好的東西,君王可以用他們幫助人們各得其所地生活。”寶月吹滅蠟燭,拿下昭昭那一雙撐著下巴的手,把它放進厚厚的被褥裡。“好啦,明天再說,額孃的乖昭昭該睡覺了。”
“那四哥給我們步輦坐,他也是君王,是不是就是有這些好東西?”昭昭只在暗夜裡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問道。
室內一片悄然無聲,寶月沒有回答。
過了很久,直到被褥裡傳來了昭昭淺淺的鼾聲,寶月的聲音才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輕輕響起。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他是個好人。”
大雪還在落,皇帝換了黑色的大麾,跪在靈前的背影顯得愈發深沉淵默。寶月的目光很快垂下,並沒有發現前方的天子不知何時,明目張膽地回頭遙遙望來意味不明的一眼。殿中四周點上了火盆,她的身邊也有一個,雖然身後大開的門將呼嘯的寒風不遺餘力地帶了進來,但好歹也能汲取到一些微弱的熱意。
這日回去後,那個帶她去乘坐轎輦的公公帶著一卷皇帝的旨意駕臨了承乾宮。她怔怔接旨,還未來得及有什麼反應,蘇培盛便開啟了他帶來的兩箱珍寶。
綢緞、金銀,無非都是內務府準備的慣常賞賜,特別的是那一個小小的織錦盒子裡,放著一對熠熠生輝的明珠,照得滿室亮堂。她的神情凝滯一瞬,便豁然抬頭,直直地往蘇培盛平靜的面孔上看去,只見他神色一派安然,目光卻不自覺地移開了。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明珠、也叫寶珠,這難道是一種偶然嗎?
“……拜謝萬歲隆恩。”
她謝恩,聲音輕輕的,平靜而又柔和,彷彿不過是收到了尋常的東西。
蘇培盛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便離開了,寶月置若罔聞,她盯著那兩箱東西,慢慢伸手開啟了那個錦盒。
那是一對完美無瑕,光滑可鑑的珠子,寶月依次拿起,兩顆都細細看過,卻並沒有出現她想要看到的,這一對價值連城的小東西上頭並沒有內務府造辦處的烙印。它們忽然變得無比燙手,彷彿一道深淵一般的目光,沉重地落在她的腿上,卻仍然穿過素面的厚重冬裝,在她的面板上留下難以忽視的溫度。
她的心高高懸起,那是一種渺小生物面對巨獸本能的慌張,是凡人看到巨大的太陽接近眼前的惶恐。她抖著手拾起那對明珠,用力地將錦盒蓋上。
旨意上說,仰承皇太后慈諭,那麼無論如何她都得去慈寧宮謝恩問安。但非常之尷尬的是,太后並不願意搬到先朝太后所住的慈寧宮去,仍然在永和宮裡不挪窩,顯然是在和新帝別苗頭。她被新帝晉封,卻說是太后旨意,真能被太后傳召接見嗎。
無論如何,寶月第二日仍然出現在了永和宮之外。
“娘娘這幾日身子不爽,只怕不能見您了。”周嬤嬤欠身,抱歉地朝她笑笑。
寶月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