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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君……告發了你們?”桓子澄的語聲驀地響了起來。
那聲音被大雪漬得冰涼,冰稜似地,彷彿能刺透人的耳朵。
秦素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噤。
然而,還沒待她再有旁的想法,身上忽然便是一暖。
她連忙抬頭,便見啞奴不知何時已然立在了她的身旁,正將一件厚厚的折枝梅簇金線蜀錦氅衣,披在她的斗篷外頭。
“雪大了,殿下萬勿著了涼。”他低聲語道,順手又將個手爐塞了過來,向秦素咧了咧嘴:“旌宏臨走前給我的,殿下拿著罷。”
手指間的暖意,連同那氅衣帶來的溫暖,讓秦素冷透了的心也跟著暖和了幾分。
“多謝啞叔。”她向著啞奴笑了笑。
啞奴沒說話,只向她微一頷首,便又轉頭望向了莫不離並阿烈,面色瞬間轉冷。
桓子澄卻並沒注意到秦素與啞奴的對話。
他正看著莫不離,神情疏淡,眸光猶涼:“郡王深恨桓氏,便是因為家君之故麼?”
莫不離怔怔地看著他,神情蒼茫,半晌後方啟唇問道:“這是他……告訴你的?”很艱澀的語聲,像是從喉嚨深處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我猜的。”桓子澄若無其事地拂了拂衣襬,將袍擺處的殘雪掃淨,神情淡漠:“郡王設下一個長達十五年的換女之計,就為了讓阿蒲頂著桓十三孃的名義回桓府,其目的,便是為了叫阿蒲在關鍵時刻亮出你給她的火鳳印,出首告發她所謂的‘親父’亦即家君通敵謀逆,滅我桓氏滿門。郡王此計,以親族背叛為破點,含有極大的恨意,報復的意味極濃。我便猜想,當年我桓氏族人,很可能亦曾如此對待過郡王。如今聽聞郡王所言,想來當年背叛你的那個人,應該便是家君了。而你設下此計的目的,便是報當年被家君背叛之仇。”
莫不離像是聽得呆住了,面上神情怔忡,凍得發紫的嘴唇竟在微微地顫抖。
一旁的阿烈見狀,平板的面容上,再度現出了哀色。
他慢慢地向前走了兩步,彎腰從一個近侍模樣的屍體手中取出了一件厚氅衣,替莫不離披了起來。
莫不離木然地坐著,任由阿烈將氅衣的繫帶繫緊,眼神空洞。
“那火鳳印,是家君替郡王畫的稿子罷?”桓子澄再度語道。
分明是跡近於無情的語聲,可莫不離的臉上,卻慢慢地現出了哀切與淒涼。
他轉動著黑而冷的眼珠,向桓子澄看去,面上倏地劃過了一個慘然的笑:“聰明如都督大人,果然不愧是……他的孩子。”
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誰,所有人皆一清二楚。
秦素目注於他,總覺得,每每說起桓道非時,莫不離的神情與體態中,總會多出一些東西。
若秦素真的只是十五歲的少女,只怕還看不出這種異樣。然而,她畢竟已經活過了一世,所以,她一眼就看出,莫不離對桓道非的感情,極為複雜。
她不由暗自搖頭。
情深不壽,這四字用在莫不離身上,還真是恰當得很。
“的確,當年就是桓道非,告發了我父王。”莫不離的聲音再度響起,拉回了秦素的思緒。
秦素向他看去,便見他面上的慘然已然褪去,重又恢復成了最初那油滑而又冷淡的模樣:“既然都督大人都猜出來了,我也就不贅述這其中的過程了。”他語聲若漢,神色極為蒼涼:“說到底,這其實皆是我之過,我不該一時情急之下露出口風,叫桓道非察覺了父王的異動,進而向先帝告發了父王,父王這才失了先手,被先帝的人馬一路追殺到了白雲觀。”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舉首四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