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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一隻被遺棄的行將就木的貓能賺人眼淚,同時也能為她賺回麵包。
她為這隻老貓提前寫祭文,已經寫過好幾遍了,就算貓有九條命也被她用文字葬送到透支。文人都是殘忍的,喜歡用別人的喜怒哀樂生離死別來為自己賺生活。 二
蛋糕做好,裝進盒子,繫上同心結。要吃蛋糕就得拆散或剪開這個精心結成的同心。
未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這是朱淑貞的詩,不管會不會被人記得,但多數女人仍有這樣的哀怨。
林宵不是女人,他也只是記得有這麼句詩。
一個做麵包的男人會吟詩,而且吟這樣的詩是不合時宜的,所以他沒讀出聲。
洗乾淨手,他開始抹桌子。一個上午只有那個女人來過,只賣出一個麵包,只收回兩元硬幣,但並不影響他清潔店堂的興致。桌子已經被擦過很多次,但仍然有灰。麵包店在巷口,巷子裡面有一所小學,每天下午四點,學校放學,這條小巷就會擁擠不堪,來接孩子的家長比從校門裡出來的學生多,會有很多孩子流著口水跑進店來,眼巴巴地看著形形色色的糕點,那個時候是林宵最快樂的時候,快樂到很想開啟玻璃櫥櫃的門,讓這些爛漫的孩子隨心所欲地吃。
但多數孩子的渴望會被家長嚴肅地壓回去,也有家長用疼愛的眼睛看著孩子,掏出錢滿足孩子卑微的一點願望。
每天仍然會有一些糕點被當成垃圾扔掉。扔掉的時候很心痛,因為這些食物到死都不得其所,也許會在一個陰暗邋遢的角落餵肥一些骯髒的生物,比如老鼠。
中午學校會提供誤餐,校門沒有開啟,這些孩子被關進象牙塔,不得自由。
林宵習以為常。店堂最深的地方有一排金屬的櫃子,很大,很深,裡面藏著麵粉奶油等原料,櫃子旁邊有一架小小的木梯,只得九步臺階,三米高,爬上去是一張床,藏在櫃子與牆的夾縫裡,很寬也很軟和,這是他睡覺的地方,就睡在藏麵粉與奶油的櫃子上面,很踏實。
他像一隻碩鼠,幸福地睡在食物上面。
枕頭在最裡端,他爬進去,摸出一隻竹笛,嗚嗚咽咽地吹,不成曲調,隨心所欲地吹,有點散漫的嘆息,這是他唯一的娛樂,啊不,做麵包和蛋糕才是他的至愛。
不明白一個很有前途的青年為什麼會喜歡做糕點,他也不明白,就是喜歡。
&ldo;喵‐‐&rdo;
哪來的貓?林宵放下笛子,探出頭去看。
下面的店堂裡站著個滿頭捲髮的女人,細長的身子,穿一件黑色的毛衣和一條緊身的黑褲子,肩上有一條深紅的披肩,看仔細,她懷裡抱了只黑貓。
還是那個吃相很難看的女子。
林宵慢騰騰地下樓來,站在樓梯的最下面看著她。
&ldo;我要麵包。&rdo;她說,像一個飢餓很久的孩子。
&ldo;哪種?&rdo;林宵走到櫃檯後,洗手。
&ldo;那個。&rdo;還是那種最大的白麵包。
林宵甩著手上的水珠,有點詫異。一個女人在四個小時裡進了同一家麵包店,要了同一個麵包,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多了只貓。
林宵不喜歡動物,總懷疑這些毛裡面有髒物。他有點不滿地看著黑色懷抱裡那隻黑色的貓,貓也看著他,眼珠不同,歪著腦袋,好象有點驚訝。
林宵倒是楞了一下,他沒養過動物,不知道動物的眼睛也有會表情。
遐心把麵包瓣成一大一小的兩塊,自己吃的那塊仍然以那種貪婪的姿勢吃下去,餵貓的那塊倒是很細心地揉碎,一點點塞進貓的嘴巴。
林宵嘆了口氣,自己的作品用來餵貓實在有點寒心,不過總好過餵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