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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陸知書在十歲的時候,曾隨著父親坐船前往北太平洋。那是他第一次遠行,一切都是新鮮而未知的,海上的旅行令他格外興奮,他在每一片海水裡尋找著海豚的身影,天格外的藍,船上的水手那麼富有強壯富有生命的美。他整日整日混跡在這群男人中間,父親告訴他,這些才是真正的男人,勇敢,力量,有肩膀。他謹記在心,像是急於向父親證明自己也是個真正的男人,挑了一個暴風雨欲來的傍晚,爬上了船的桅杆。然後在眾水手的驚叫聲,跌入了深海中。
那是一次漫長的旅行,長的彷彿所有的記憶都灌在了那片深海里。黑暗的,沒有一絲光線,呼吸衰竭,不斷有海水淹沒他的口鼻,他就沈在海底,昏昏沈沈,忍受著與世隔絕的孤獨的折磨,對死亡的恐懼,不知道能否再有機會,會再見天日,與人親近。
就像現在,他被關在黑暗的地下,深受重傷,沒有食物沒有水源,沒有光。他都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飛速流逝。
但是,沒有孤獨了。
陳澤在他身邊,有他所需要的溫暖。陳澤在這裡突然變得很柔弱,像個溫軟的小男孩,這一刻他的感覺是美好的,因為陳澤終於完全的依賴於他,將一切都交託到他手中。
漫長的等待之後,依舊沒有人來救援。
已經過了一天一夜。
他們沒有再多說話,飢渴,疲憊,疼痛,多說一句都會浪費一絲生命。漫長的靜默之後,他們的心情越來越沈重,大家都閉口不再談食物的問題,那樣只會讓彼此更加難受。過了很久很久,陳澤突然動了動,陸知書察覺到了,問:“你冷嗎?”
“不。”陳澤低聲說,“不冷。”
他的嗓子乾啞乾啞的,是輕微脫水的症狀。陸知書愣了愣,隨即痛苦的掩住了臉:“我要怎麼才能救你跟寶寶?”
陳澤不說話,挪了挪身子。聳起的腹部裡,飢餓感越來越強烈,強烈到抽痛的地步。喉頭也乾渴到極致,像有把刀子在割,說一句話都困難異常。他半爬著,爬到了石板邊,陸知書被壓住的那條腿露出了一隻腳在外面。腳底都是血漬,時間太久,血漬已經乾涸,呈黑紅色。他把手指覆在上面,腳很涼,彷彿有個風口在,身體裡的熱氣都流光了。他用手掌緊緊地按住腳底,希望將自己身體裡的熱量傳遞給愛人。
陸知書啞聲道:“沒關係,我不冷。”
陳澤抬起頭望著他。手機已經沒電了,空間是靜謐而黑暗的,知書看不見他此刻的眼神有多麼純澈,多麼的堅定。
陳澤說:“我們還可以再堅持一下的,對嗎?”
知書點點頭:“嗯,一定可以。”張開雙臂,將他再次攬進懷裡。他說:“你困不困?不困的話,我們來想想結婚吧。結婚你會喜歡什麼款式的衣服?你應當不會為我穿婚紗吧?”
“那是必然。我可不是女人。”陳澤牽牽嘴角。
“其實我原本想,等寶寶出生了再辦婚禮的。這樣你不會太辛苦。可是爸爸非急著要辦。”他頓了頓,繼續說下去,“不知道,爸爸媽媽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應該不會出事的吧?”
“不會。”陳澤肯定的說,“他們會保護好自己的,不要擔心。”
“嗯。那我們再來說寶寶的事吧。嗯,你到底給寶寶想好了名字沒?”
“還沒呢。你覺得叫什麼好?”
“姓陳姓陸都無所謂啦。你可以生兩個,一個跟你姓,一個跟我姓。”
“誰要生那麼多?一個就已經夠受的了。”
“哈哈,生的多以後會兒孫滿堂啊,那樣多熱鬧。”知書說著說著,突然肩膀動了一下,驚喜道,“噯,我好像摸到了水!!”
“啊?”陳澤驚喜,“真的嗎?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