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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少鈞隨著他的點頭頹然跌坐於地,面色憔悴,好像突然之間老了十歲,往日沉著面容此刻慘白不像活人。少白三歲失母,自小極其聰慧,又善良大度,性子溫和沉靜,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再加上面貌秀雅,在京陵中素有美名。他心中如冰澆火燒憐痛難捱,顧家雖是商戶,卻也百餘年來稟承詩禮傳家,忠厚繼世。此事雖人證物證俱全,可知子莫若父,知道他是上了當,但這當上得不僅賠了自身名節,還賠了顧家百年聲譽,甚至顧府幾十口人的性命。
思忖良久,顧鈞宣面嚮慕清灃深深跪拜,觸地有聲,再抬起頭來,額頭一片紅腫,目光清亮,仰頭道,&ldo;沂王爺,這罪名顧家認下了。顧家三子顧少白,不知檢點,德行有虧,做下這等醜事,汙了王爺名節,是顧某教養之失,所犯罪責由顧鈞宣一力承擔!&rdo;
慕清灃凝視著燈下修長如玉的雙手,淡淡一笑,&ldo;此事事關皇家聲譽,不知道的以為是我私德有虧呢,你一人,承擔得了麼?&rdo;
顧鈞宣又是一個響頭重重磕下去,&ldo;但憑王爺處置,顧家絕無疑義!&rdo;
雖然等的就是這句話,慕清灃的心裡卻怎麼樣也高興不起來。他的手指痙攣般微微發抖,強忍著不敢再去看那張蒼白無助的臉。閉上眼睛,嫣紅燭光下可見他嘴唇也微微發著抖,只不過沒有人敢直視這位如今權傾天下的王爺罷了。
屋內一片寂靜,只聽得屋角銅壺滴漏的點滴水聲,一聲一聲砸在少白安靜的心裡。他低垂雙目凝視著面前光可鑑人的地面,人影綽綽,反射著雜亂的光芒。突然之間覺得什麼愛啊恨啊的都從四面八方逃遁出去,只留下一顆空曠的心,站在冰天雪地的黑夜裡,任四面八方冷風吹襲,漸漸停止了搏動,原來心真的是可以死的!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每一個人都以為時間停止了運轉,才又聽到慕清灃略帶沙啞的聲音,&ldo;傳我令,皇商顧家為謀私利,不思敬儀,罔顧綱常,有愧皇恩,著令戶部收回其皇商稱號,罰沒家財,趕出京陵,永不得返。&rdo;
顧鈞宣心下一鬆,知道慕清灃臨了放了顧家一馬,並未趕盡殺絕。此罪可大可小,他本可交由大理寺審理,以藐視皇恩,陷害親王之罪,重則滿門抄斬,輕則全家流放。如此這般,已是最好的結果,趕忙叩首謝恩。遲疑了一下,復又懇求道,&ldo;敢問王爺打算如何處理顧某這不肖子。&rdo;
慕清灃似乎倦極,閉了閉眼,右手輕輕一揮。
平叔低聲道,&ldo;他命好,王爺不打算追究了,還不謝恩。&rdo;
顧鈞宣趕緊又叩了頭,站起身去扶顧少白。奈何身心俱是疲憊不堪,自己身體都搖搖欲墜如何扶得起他,強忍著眼淚,經過周平的同意,將一直候在外間的顧青白喚了進來。
顧青白進屋先嚮慕清灃跪拜行禮後,方才去看少白,一望之下,一股酸楚直衝眼底,眼淚幾欲噴湧而出,父兄平日百般疼愛的琉璃般的人兒,此時像一團破碎的棉絮,沉寂無聲地趴伏在地上,了無生氣。
顧鈞宣顫抖的手老半天才解開他勒在肉裡的麻繩,粗糙的麻繩深深勒入肉中,衣衫破裂之處,可以看到洇出的血色,碎瓷深深扎進膝蓋,血流不止,根本無法站立行走。
繩子解開,雙臂麻木已久,青白含著淚,幫他解開勒嘴的繩子,掏出口中布條的剎那,少白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瞬間染紅半敞的衣襟,又星星點點地濺灑了一地,他強撐著逐漸模糊的意識,不肯就此睡去,保留著最後一絲清醒。
慕清灃本來在一旁冷眼瞧著,少白噴濺鮮血的剎那,他猛地站起來,向前踏了一步又生生止住腳步,重新坐回檀木圈椅上,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卻恍然未知般,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