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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倒了一杯涼茶,杯子裡都是茶垢和灰塵,她已渴不擇杯,全部喝了乾淨。然後坐在炕上,所有的神志迴歸以後,她只想問個為什麼。
她不知道小榮為什麼就這樣走了,為此她找過班長,也找過兵團的團長。班長和團長都告訴她,因為組織紀律什麼都不能告訴她。團長的老婆見她瘦得可憐,偷偷拉了她到一邊,語重心長地說:“丫頭,別再把
心放在良心被狗吃的男人身上了,你爹就是他告的。”
這天,如遭雷擊的丫頭不知是如何挪動自己沉重的腳走回家的。她在四壁貼滿剪紙蝴蝶的家中枯坐了一整晚,心裡只是反覆轉著同樣的念頭……一定要尋到小榮問個清楚,也許,也許一切只是誤會,並不像團
長老婆講的那樣。小榮也是自身難保。也許,小榮是求過情的。
她又找到了班長家,賴在他的家門口不願意離開。班長也得到了回城的指標,正和老婆打點行李。他的老婆禁不住丫頭的苦苦請求,勸班長把小榮留下的在上海的地址給了她。
從漠河到上海,這是一條迢迢崎途。
丫頭把全副的家當都變賣了,買了車票,自漠河摸到了哈爾濱,又買了火車票到了首都,在首都的火車站排了好幾天的隊,才買到去上海的火車票。
坐在從北向南的火車上,丫頭強迫自己挺著腰,一直看著火車窗外一座接著一座的山巒,好像崎路永無止境。
經過了這些崎途,她終於到了上海。
丫頭從來沒有到過這麼大的城市,馬路這樣的寬,車子這樣的多。她揹著行李過馬路,沒有看清紅綠燈,險些被面包車撞了。車裡的司機罵著她聽不懂的上海話,她害怕極了。
上海的弄堂又這樣窄,彎彎曲曲,交叉縱橫,她一條一條地找,都沒有找到她要找的地址。而身上的錢越來越少了。
丫頭沒有辦法再住到招待所,只能在火車站的雨棚下臨時給自己鋪了個床鋪。有撿垃圾的流浪漢見她漂亮,幾次三番想欺負她,她只好戰戰兢兢地躲到車站的崗哨亭邊上。
崗哨亭的老警察看她可憐,給了她熱水和點心。
上海有種點心叫生煎,丫頭吃著生煎,就在想,為什麼要叫生煎?難道這不是活生生的煎熬嗎?
老警察問她要來了地址,幫她問了問人,原來這處地址的人們被分配到一家鞋廠,全部搬進了市裡分配給鞋廠的宿舍區。
丫頭問來了宿舍區的地址,竟然是在浦東。又要坐車又要坐輪渡過江,那邊一片蘆葦茫茫。丫頭咬了咬牙,凌晨時分就起身趕了一個早,坐輪渡過了江。
她第一次看到黃浦江,昏暗的天,黃色的水,江風陰冷陰冷,直吹到人的骨頭裡。
她下了船,找不到該坐什麼公車,只好一路問著人一路走,還是走
不到那個遙遠的地方。
終於走到這個地址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升起。
她永遠都忘不了這天的朝陽如血,老舊的工廠旁邊是一片一片的農蚤,田埂上滿是隨風搖曳的黃金花,荒涼而蕭索。
工廠的門口掛著紅綢,有一個工人模樣的人走了出來,手裡挑了一杆長長的鞭炮,又有好幾個工人跟著走了出來。他們說說笑笑,其中一個掏出了自來火,擦一下,一星火點,巨響沖天,震耳欲聾。
有一輛黑色小汽車從遠處開了過來,如一隻黑黝黝的怪獸,裡頭鑽出一個健朗的身影。
丫頭捂住胸口,看著那邊工人又興高采烈地拿出幾支高升,放在馬路中間點燃。
嘭的一聲,高升在半空中炸裂,彷彿一顆熾熱心臟被活生生炸開。
所有的工人都簇擁著那個身影,往工廠裡走去。
丫頭站在這頭,竭盡她的全力。她在盯著那個身影,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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