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第1/3 頁)

&ldo;希望產生於失望之中。當我們頂著煙霧黴氣進入大門之後，一個令我們目瞪口呆的奇蹟出現了。三個碩大無比的朱紅色棺槨靜靜地排列在棺床之上。&rdo;

&ldo;我們激動地擁抱在一起，沒有人說話，幽深的地宮一片寂靜，迷濛昏暗的燈光裡，只有一行行淚水在各自的臉上流淌、流淌……那是一次世間罕見的輝煌而獨特的擁抱。&rdo;

悽愴的愛情悲劇

萬曆費盡心血，大明帝國耗費巨資的定陵地下玄宮，三百年後重見天日。它的發掘，無疑給後人提供了一個客觀的研究和評價歷史的機會。

在萬曆之前，只有太祖、成祖、世宗是生前預築陵寢的。萬曆在剛剛擺脫張居正的&ldo;桎梏&rdo;以後，感到自己已經不折不扣地取得了列祖列宗的地位，足以讓千秋萬代之後的人們崇敬。他不再聽信群臣的勸阻，一意孤行，傾盡國力，把自己的陵寢規模修建得超過列祖列宗。

作為壽宮的享有者，萬曆知道玄宮裡的&ldo;床&rdo;是為誰鋪設的：後殿是自己的，左殿是他並不喜歡卻又無可奈何的王皇后的。那麼右殿是誰的呢？如果常洵立為太子，毫無疑問，在他閉上眼睛之後，兒子是會為母親鄭貴妃成就這段&l;好事&rdo;的，但這已成為不可能實現的現實。自己的費盡心機與鄭貴妃情深意篤，又有誰會考慮得到呢？生不能遂願，死後埋在一起，連常人都能得到的滿足，他作為一個皇帝，也應該得到。一個人，支配和激勵他的動力有許多種：金錢、榮譽、權力、女人等等，這些因素有時也會盤根錯節，交替或交叉起作用。但對萬曆這樣一個富甲四海、位及人君，精神上卻孤苦伶仃的天子來說，只有鄭貴妃才是他唯一的支柱。

正是出於這種心理，萬曆才在生命最後一刻，遺命封鄭氏為皇后，死後葬於定陵玄宮。可三百年後，定陵玄宮洞開，人們發現所有的棺床上都沒有鄭貴妃的影子。後殿並列的三口朱紅色棺槨，中間是萬曆皇帝，左邊是孝端皇后王氏，右邊是孝靖皇后王氏也就是太子朱常洛的母親。這一悲劇性的安排，確乎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既然生前就已對臣僚失去威力，那麼在他死後，這種威力就更不存在。他的遺詔沒能實現，因為大臣們認為大行皇帝‐‐對剛死去皇帝的稱呼的遺詔&ldo;有悖典禮&rdo;。既然皇帝已死，再來冊立皇后，誰來主持這個結婚儀式？這一悲劇性的結果，萬曆皇帝生前是應該料到的。

不過，這齣悲劇的創造者，不是孝靖皇后之子朱常洛所為，因為他只當了二十九天皇帝便命赴黃泉。倒是朱常洛的兒子、十六歲的朱由校在當上皇帝後，將他的祖母王貴妃追尊為孝靖太后，並從東井平岡地把棺槨遷來，和萬曆皇帝、孝端太后一起葬於定陵玄宮，成就了這段&ldo;好事&rdo;。

至於萬曆皇帝寵愛的鄭貴妃，比他多活了10年，由於她被認定是禍國殃民的妖孽，已得不到朝中群臣的同情。這十年，她住在紫禁城一座寂寞的冷宮裡，和她的愛子福王天各一方，飽嘗母子分離之苦和世態炎涼。1630年5月，鄭貴妃在悽苦鬱悶中死去，帶著無比的絕望與怨恨走進了銀泉山下一座孤伶伶的墳墓。而她的兒子福王朱常洵，倒真是一個禍患，就藩洛陽後，昏庸無道，魚肉人民，在鄭貴妃死去11年後，為李自成農民軍所殺，三百斤重的肉體跟鹿肉摻在一起，做成&ldo;福祿酒&rdo;，軍士一飲為快。

走進陰冷的地下玄宮，面對三口朱漆脫落的巨大棺槨，留給人的印象仍是命運的殘酷。假如中間棺槨內的萬曆皇帝還有知覺，大概是不會瞑目的。因為他心愛的女人，這唯一一個把他當成一個&ldo;人&rdo;的女人，並沒有長眠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