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夢夜(第1/6 頁)
可惜她種在了沈家這處院子裡,今生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為自己開放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可這位美人,美得不自知。她的姿態溫軟可愛,看起來毫無脾氣,但就像是一株還未綻開的野花,沒有開放之前,她看上去和別的花朵沒什麼兩樣。當她熱烈地開放時候,誰也不知道那是一副怎樣的色彩。
他嘴角一勾,眼眸含情若水,順著牆頭往前走,走到了薛家的門口。那門是柴扉做的門,並不如何嚴密,從縫隙中,可以看到院子裡的模樣。他輕輕一瞥,就看到夜色下,院子裡,穿著布衣的年輕女子豔若桃李,坐在鞦韆上巧笑倩兮的模樣。
那一頭,薛芳菲蕩著鞦韆,笑容從院子裡傳了出來,佳人笑顏,多少人願意一睹芳容。姬蘅站在那牆頭之下,有一瞬間,忽然就覺得,薛芳菲也許真的是個美人。
銀河下,她的笑容比春風還要溫柔,眼眸像是星星,亮晶晶的格外明亮。她似乎察覺到有人的視線,轉頭朝門口看過來,面上還帶著還未收起的笑意,那一瞬間的畫面,美得足以讓記憶在此停留一輩子。
他慢慢地從牆頭站起身來。
薛芳菲狐疑地停下鞦韆,海棠問:“姑娘,怎麼了?”
他從這戲裡得到了平靜,一個女人尚且無所畏懼,他又有什麼好怕的?就算餘生他沒有可依靠的人,那也沒什麼了不起。
她搖了搖頭,走到了門邊,想了想,將門推開,便見外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唯有輕柔的風拂到臉上,彷彿故人的寒暄。她走出門,朝小巷的盡頭望去,似乎能看見有紅色流光,像是精魅的身影,什麼都消失不見。
姬蘅不知道說什麼,唱的是鎖麟囊,這位唱歌的女人沒有入戲,她從容而熱烈,而他這個作壁上觀,原本看戲的人卻反倒像是入了迷。這可真是一段奇異的經歷。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他在這牆的一面,聽著牆的另一面女人粗糙的唱詞,原本絕望得想要去死的情緒,不知什麼時候就慢慢消散了。
只有淡淡的餘香。
該說什麼呢?
在風雪交加的夜裡,卻做了一個有關春夜的美夢。夢裡有沉醉的春風,姜梨看見了還是“沈夫人”時候的自己,她在迎春節的時候被沈母和沈如雲一個人留在屋裡,她看見那紅衣的美貌男子走到了院子裡的另一頭,嘴角含笑,聽她唱完了一曲鎖麟囊。
這位夫人明白這一點,但她的信任打破了她的聰明,讓她也被欺騙了。
夢裡還是咿咿呀呀的聲音,聲音卻逐漸飄散得很遠。但她很奇怪的,記憶就停留在有人從門前走過,透過柴扉的縫隙和她遙遙相望的那一幕。她的笑容未收,對方雙眸含笑,一眼便隔了多少個千年萬年。
但姬蘅又知道,這樣坦蕩磊落的女人,分明看透一切卻選擇了一條傻乎乎的路的女人,遲早會埋葬在這樣一個夜裡。她的枕邊人並不需要光明,同是黑暗中的人,姬蘅比任何人明白那樣的人要的是什麼。一旦沈玉容需要犧牲這位夫人,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犧牲這位夫人。
直到姜梨從夢中醒來。
在燕京城這個春風和煦,笙歌曼舞的夜裡,黑暗下埋藏了多少骯髒的交易,她的歌聲卻像是一縷光,把這黑暗照亮了片刻,露出了真正的樣子。
文紀和趙軻已經到了,正在山洞外守著,姜梨爬起來的時候,姬蘅正從外面走進來。他把水壺遞給姜梨,含笑道:“醒了?”
也就是這點惆悵,令姬蘅意識到,這個女人自然不蠢,她知道一切,不過是默默忍受。不管她是為了什麼,但和他自己,竟然是有一點同病相憐的相似。但薛芳菲和姬蘅又全然不同,她的歌聲裡全是坦蕩和從容,光明和磊落,彷彿就算前途哪怕一片黑暗,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大大方方地走過去,沒有一絲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