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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哥死了。」
「我無能為力。」
路杳杳一怔,她知道自己有個二哥,卻不知道他的死因並不是尋常病死。
「西洲陷入戰亂,我被調任去了鳳州……」他笑了笑,又恢復了往日平淡冷清的樣子。
「不是所有人都跟長安一樣的。」他看著路杳杳,笑著說道,「長安繁華到能迷了人的眼,讓人以為這是仙境,到了這裡,人人便都自由了,可大昇之外,更多的地方,都是一個個無力改變的草芥,江南自古繁華,可你仔細看去,那些民眾不過是白李兩家踩在腳下的基石。」
「只有站得足夠高,才能改變這樣的現狀。」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一力推動科舉制的執行,破開世家門閥的口子,也曾打壓過不少名臣良將,被世人唾罵,可他還是一步步走到今天。
「古人都言以身殉道,那又未嘗不可。」
路杳杳看著他,手指微微顫動。
她也許還有滿腔的話要問,可突然都掩埋在短短的四個字之中。
有些人生來是為了翱翔天際,就像柳家老太太,長安束縛了她,也葬送了她。
有些人出生就是含著金湯勺,就像長安遍地的高門世家,此生都奉獻給了門楣。
有些人立志要破開世間壁壘,就像路尋義,他可以拋棄一切,包括他深愛的人。
「哭什麼?」路尋義笑問著,「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都太俗了,上不得檯面。」
路杳杳狠狠一抹眼睛,低下頭:「我才不會同情你,理解你,你才俗。」
「我……」她到底還是哽咽著,「算了,不說了,你對不起的是娘,你可以對得起天下,卻唯獨對不起愛你的人,還有哥哥,你教他君子之道,卻親手打破他的保護,讓他陷入痛苦兩難之中。」
「你們的事情自己去解決吧。」路杳杳伸手把人推開,「不留你吃飯了,你快走吧。」
路尋義只好起身離開。
路杳杳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拱門處,記憶中高大強壯的父親不知何時已經老了。
他做了這麼多有什麼用,沒人看得見,可他不做,那便是一輩子鬱鬱不得的困獸,他選了一條艱難的路,代價是她的母親,她的哥哥,是柳家,是無數願意為此殉道的人。
一股不受控制的悲傷混著春日和煦的光湧了上來,讓她突然奔潰,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站在十字口的刀尖上,原諒不原諒,喜歡不喜歡,理不理解,就像路尋義說的,都已經不再重要。
母親選擇葬在越州。
柳家選擇以身飼虎。
哥哥依舊回到長安。
因為朝聞道,夕可死。
宮牆門口,原本應該走遠的路尋義站在樹下,從他的角度隱約可見其院內一點動靜。
他平靜地看著面前的一切,就好像多年前,他同樣站在牆角看著屋內病入膏肓的女人。
他一輩子的柔情都葬送在十三年前的雨夜中,哪怕是對著她的一雙兒女,也不再能流露出半分柔情,可今日聽著這個最像他的女兒在這個寂靜的午日痛哭,心底卻是驀然泛起一點柔軟。
這是她和他的女兒啊。
像她的模樣,像他的性子。
是她留在世間最後一抹鮮活的證明。
溫歸遠回來的時候聽到路杳杳在尋陽閣看花的時候腳步一轉,朝著尋陽閣走去。
溫歸遠在樓下時便看到路杳杳半個人趴在紅木欄杆上,隨手摺了條柳枝,在空中晃晃蕩盪著。
柳枝鮮嫩翠綠,纖弱韌勁,在奼紫嫣紅的花園裡竟然意外顯眼。
「今日怎麼難得爬樓看花。」他坐在路杳杳邊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