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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樓蘭百姓早已是人心惶惶?”方品奇問。
黎貝耶搖了搖頭說:“事態沒有明顯變化,小民樂得在虛假的繁榮下苟且偷安,憂心國家命運的只有王族重臣。自古以來,由於地貌複雜,民族眾多等原因,西域範圍內從沒有形成一個獨立統一的中央王朝,城廓之國的生存之道,就是適時依附於某個強勢的外來力量,比如兇猛剽悍的匈奴或國力鼎盛的漢朝。”
“明白了,”方品奇說,“貴國內部也存在著類似的爭議,或是與漢朝結盟,或是向匈奴示好。看得出來,長老更傾向於前者,只是在倡導過程中也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不錯,”黎貝耶說,“和我意見相左的有不少王庭重臣,包括輔國侯凱度多的態度也模稜兩可。他們並非不信服漢軍的聲威,只不過相對於關山迢迢的漢廷,似乎更加畏懼攻擊線短,鐵騎如風的匈奴。”
“那麼,樓蘭王的意見呢。”隨著言語深入,方品奇早已忘記了拘束,“樓蘭國富民安,想必有一位英明睿智的國君吧。”
“當然,只是……”黎貝耶的面色忽然黯淡,遲疑了一下說:“你不是想知道宋公替什麼人看病嗎?”
方品奇若有意會,說:“莫非是……”
“嗯,”黎貝耶點點頭,肅然起敬地說,“就是神聖、偉大、公正的樓蘭國王安摩希那陛下。”
“國王的病勢不要緊吧?”方品奇問,心裡已有了明確的答案,若非沉痾,也不會召請名醫宋鈞。
“症狀倒不算太嚴重,只是久治不愈,精神日減,所以國事只能託付給我和輔國侯。”黎貝耶憂思滿面。
方品奇知道,國師兼僧團領袖的黎貝耶在樓蘭的地位尊崇,輔國侯凱度多乃王族貴胄,為國宣勞義不容辭。但若“兩位股肱之臣政見不一,大非社稷之福。”
“這種分歧存在許久,常使我寢食難安。”黎貝耶嘆道,“可恨我才疏智短,無力說服對方,而且面對經緯萬端的情勢,自己有時也感到無所適從。方郎官,你看上去非同俗流,能否開誠佈公,賜教一二。”
這等於是“問國是”,方品奇既驚訝又緊張,說:“長老,我初臨貴地,對於時局尚不明晰。您也清楚,‘郎官’多半是一個虛銜,我本身人微言輕,豈敢對貴國的安邦之策妄加評議。”
“咳,只論是非,何分尊卑?方郎官不必謙辭。正因為你才從關內過來,或許對大漢經營西域的方略有著更加深刻的瞭解。再說了,漢匈之間的交鋒年深日久,你總該有一點自己的認識吧。”
語氣極為懇切,方品奇不忍推諉,說:“好吧,既蒙長老不棄,我姑且胡言幾句。”沉思了片刻後侃侃而談。“對於城廓之國而言,漢匈在西域的爭戰似乎不分軒輊,但究其本質,兩者卻存在著很大區別。”
“哦,願聞其詳。”黎貝耶屏息凝神,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首先是雙方涉足西域的目的不同。博望侯張騫鑿空西域的初衷是聯合月氏抗擊匈奴,但隨著武帝雄才大略的施展,漢廷勢力向西深入,逐步演化成一條東西交通惠及四方的漫長商道。中原地區山河秀麗,物阜民康,無需利用侵略手段充實國力,統轄西域的主要原因在於互通有無,加強與諸國的邦交。匈奴則不然,本身處於漠北苦寒之地,物產凋敝,不置田業,其民又以尚武好鬥著稱,所以常年透過掠奪外族來積累財富就無足為奇了。”
“嗯,有道理,請繼續。”
“其次是雙方經營西域的策略不同,這一點從常駐府治的名稱上可見端倪。匈奴設定‘僮僕都尉’,顧名思義將西域諸國視作奴僕,橫徵暴斂,予取予求。至於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