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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正席前,獨放著一張案桌。伏在案上的老者正在埋頭舞墨,直到鄧詢武小轎落在了面前,才緩緩抬起頭來沖他會心一笑。
「鄧公,久違了。」
良久後,鄧詢武也笑了。兩個耄耋老人就這麼互相瞧著,笑得滿臉溝壑。
「哎呀,這一別經年,你怎就成了這般模樣?害我都差點兒沒認出你來。」蔡京丟下手裡的筆墨,樂呵呵朝他走來。
「還不都是拜你所賜。你這老東西,怎還是這般得了便宜又賣乖。」
蔡京捻了捻蒼白的鬍鬚,哈哈一笑,猶如一個重逢了兒時玩伴的孩童,在只有半截身子的鄧詢武面前就地坐了下來。
那一把老骨頭想席地而坐,可費了老半天勁兒。他先是扶著腰緩緩蹲下,再用手掌撐住地面雙膝跪地,最後把雙腳一點一點往外挪,屁股才總算捱了地。
「來來來,別急著揭我老底嘛,咱們先滿飲了這一杯如何?」蔡京親自捧著酒杯遞到了鄧詢武的嘴前,鄧詢武張嘴接下,高贊一聲:「好酒」。
跟進殿內的鄭居中見這二位當真如同久別的老友一般坐在地上喝酒談天,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他透過窗戶看見殿外又多了些重重疊疊的黑影,卻個個都不似是陳寧的廂軍。
此時此刻,東京城裡應該除了陳寧的人再無其他兵力了,這些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自從你走了之後,這朝堂上就別提有多無趣了。」蔡京自己也幹了一杯酒,搖頭晃腦地感慨,似乎當初鄧詢武遭遇毒手與他沒有絲毫幹係。
「所以,蔡公是因為沒了我這個眼中釘,覺得朝堂寂寞,才舍官閒居了?」
「可不是!幸好如今你回來了。否則我這把老骨頭,都不知道在進棺材之前還能不能再踏入這宮牆之內呢。」
「那你是得好好謝謝我才行。」
「謝,必須得謝。」
二人說罷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只是這一次鄧詢武還沒來得及笑完,就覺得喉頭一甜,冷不丁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呵,老賊頭,你就是這般謝我的?咳咳咳——」
「誒?你可別誤會,這酒是我帶來的,我也喝了。至於杯子嘛,卻是官家特地賞賜給你的。」
鄧詢武「呸」地吐掉了嘴裡的血痰,漸漸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官家在何處?我要見他。」
蔡京苦惱地搖了搖頭,「我也想讓你見啊,可是官家不樂意。他一聽說你鄧詢武竟然暗自收買了東京城所有的兵將,還偷走了守京四府的兵符,擒住了童貫,便嚇得急忙躲進後宮裡去了。」
「不過您老放心,你死之後我會告訴官家,只是有賊寇借了您鄧公的名聲想要犯上作亂,而真正的鄧詢武,就是當年在回鄉路上不幸病故的。這也算是保全了您的一世清名,您說是吧?」
「你是何時發現我的?」鄧詢武此時已心如死灰。他籌謀了這麼久,犧牲了這麼多人,卻到頭來連他自己都沒能「救活」。
「你這計劃本還真是天衣無縫。可惜啊,年輕人做事到底是輕浮了些,左右顧及的越多,未免就漸漸露出了馬腳。」
「所以,你早就做好了準備。外頭這些兵呢,是誰的人?」
「常勝軍,郭藥師的人。哦,對,也不能忘了那種伯仁的功勞,若不是他偷偷借出了軍器庫所有的軍甲,常勝軍怕也不能化裝成百姓,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來。」
鄧詢武腹痛如刀絞,接連又噴出了幾大口鮮血,「到底是輸給你了,你且把耳朵湊過來,我有最後一句話要對你說。」
鄧詢武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看著就快沒氣兒了。蔡京趁他憋足了最後一口勁,將腦袋稍稍往前挪了一些,可就在快挪到鄧詢武嘴邊時,又陡然撤了回來。
鄧詢武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