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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的文書檔案,反倒令人感到蹊蹺。謬誤成為真理,書籍投進熊熊的火中,也就是一種歷史的必然了。
史稱,項王“收其貨寶、婦女而東”,他只要金錢和女人,這也是中國五千年來造反起義,亡命奮鬥的不讀書的領袖們,所追求的目標。達到了物質上的大滿足,和性慾上的大滿足,項王還會顧及其他嗎!在他的心目中,中華民族的文明精華,恐怕連擦屁股的手紙都不頂。所以,一部《二十四史》,像劉項這班不讀書的英雄,才是焚書的真正主力。
魯迅先生寫這篇文章,我想不是給秦始皇平反,只是覺得將他與希特勒比,不合適。要當真地算一算賬,皇帝焚的書,遠不如無知老百姓焚的書多。《大學衍義補》這部古籍裡,就提出秦火和漢火的區別:“書籍自經秦火之後,固已無復先王盛時之舊,漢興,多方求之,至哀帝時,劉歆總群書著七略,大凡三萬三千九十卷,古書漸漸出也。不幸遭王莽之亂,焚燒無遺。蓋秦火之燒,有意而燒,其禍由於君也。漢火之燒,無意而燒,其禍由於民也。”
從此,君之焚書,遠不如民之焚書,繼王莽之亂後,董卓之亂,八王之亂,侯景之亂,安史之亂,黃巢之亂,一亂接著一亂,無論哪一亂,都是不計其數的書籍付之一炬的悲劇時代。
如果我們沿著焚書的歷史線索推尋下來,就該數到20世紀60年代的“文革”###了。我不知道在將來修史者的筆下,這十年浩劫,會記載在第《二十?史》中。但肯定會標明為“亂”,是無法翻案的。因為即使在《二十四史》中,也難找出一場類似的能夠波及到全中國範圍的亂。我那時勞改於偏遠省份的一個極閉塞的山城裡,老百姓連火車都未見過。一日,忽然從省城串聯來的紅衛兵,加上本地的忙不迭戴上紅袖箍的響應者,把大堆的書,加上從縣劇團抄出來的戲裝、頭面、盔甲、唱本,澆上煤油燒掉,那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以這樣一個小地方的焚書規模看,小將們那些年裡,該焚掉多少書啊,這數字,恐怕神仙也統計不出來的。
所以,我想,誰要有興趣寫一部《中國焚書史》的話,真希望這書的最後一章,就在“十年###”這一節打住。由秦始皇開始的第一把火,到紅衛兵的最後一把火,從此結束中國焚書的歷史,倒不失為一種饒有興味的組合。不過,電腦科技的飛速發展,已經可以將整個大英圖書館的全部藏書,儲存在一張巴掌大的光碟上,那麼秦始皇,或者劉項,或者革命小將又殺將回來,還能焚得成書嗎?
無論暴政多麼持久,高壓統治多麼嚴酷,但思想是無法禁絕的,中國文化的生命力,是不會斷根的。估計,這一回,這些焚書者,大概是不會有什麼戲了。
司馬遷的悲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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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中國歷史稍有所知的人,都會知道司馬遷這個名字;而知道司馬遷是位歷史學家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因替李陵敗降匈奴事辯解,觸怒漢武帝下獄,受“宮”刑;然後於汙穢骯髒之中死去的故事。
“宮”,即是去勢。司馬遷可算是非正常死亡的中國文人中,一個很特別的例子,恐怕也是世界文學史上的唯一。
“宮”,和去勢,是一回事,但性質有所不同。“宮”是刑法,是無可選擇的。去勢,在有皇帝的年代裡,是當太監的首要條件。若不想當,也就不必去勢。當然也有或被父母鬻賣,或因生活無著而淨身入宮,不無被迫的個例,但大多數被閹者,是作為謀生手段,甘願去勢,求得進宮的這份資證。因此,這班人對於不男不女的第三性狀態,較少屈辱感。而且一旦成為太監,生活在無數已將“那話兒”連根切掉的人中間,大家彼此彼此,誰也不可能笑話誰,褲襠裡有沒有那個玩意兒,便是無所謂的事了。
太監這行業,不僅中國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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