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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貫穿整個長安的御前大街,有如今日北京的長安街,路北為宮殿衙司,路南為市廛街坊。頃刻之間,比代宗李豫的聖駕出宮,還要莊嚴肅穆,還要鴉雀無聲。居民閉戶,商店打烊,官員無計,軍士束手。這隻老虎弄得長安城一下子定格在那裡,傻了。
大家躲在門縫後,看著它走過市中心的標誌性建築,宏偉高大的朱雀門,沒有右轉要進皇宮會晤誰的意思,徑直前行。人們默禱,趕快穿城而過,出金光門,回你終南山的巢|穴吧!因為據《太平廣記》所記,終南山也鬧過虎,成了精的虎,變成道士模樣,坐在那裡,等著你去討教,然後把你吃掉,乾淨利落。就像我們那些坐而論道的文學評論家們,收作家孝敬的紅包一樣,不著一字,不露痕跡。
長安城鬧虎(2)
可是,虎大爺突然左轉彎,拐了。
眼前就是相當於今日北京王府井的西市,那是李白經常喝得爛醉,杜甫經常兜售藥品的熱鬧地界。大家不由得犯糊塗,難道這位虎大爺會有喝小酒,聽小曲,找小姐,做幾首小詩的雅興嗎?幸好事情還沒有變得太糟,它對商品的興趣不大,對美女的興趣也不大,對文學的興趣肯定更不大了。穿過西市,經過懷遠坊,直奔長壽坊而去。
我的天啊!長安市民的眼睛都直了,這隻老虎,太不知道馬王爺長有幾隻眼了,鬼使神差地進到了相公元載家的祖廟。時當盛暑,也許祠堂的寢殿,軒敞清涼,於是,逛得有點累的這頭老虎,臥在元載所供的列祖列宗牌位前,打起盹來。
這事透著蹊蹺。第一,沒有人敢這樣跟當朝一品的相爺,開如此可怕的玩笑;第二,即使朝野上下非常惱火元載,想出他的洋相,老虎會乖乖聽話嗎?於是,事後得出來的結論,只能是天意了。
史官這樣不動聲色,不著感情地寫道:
“四年九月己卯,虎入京城長壽坊元載私廟,將軍周皓格殺之。”(《舊唐書?五行志》)“大曆四年八月己卯,虎入京師長壽坊元載家廟,射殺之。”(《新唐書?五行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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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人的心目中,虎之可怕,固然在於它的威猛,但最具震懾力的地方,是它那百獸之王的霸氣。元載在代宗朝,簡直活脫脫的一條老虎,而且始終張著血盆大口,雄霸天下,威掌朝政。按坊間陰騭迷信之說,這頭老虎闖進他家祖廟,其實就是真身出現。也就意味著他的結局,即將來臨。
元載何許人也?有一首七律《河湟》,這樣寫到他:“元載相公曾借箸,憲宗皇帝亦留神。旋見衣冠就東市,忽遣弓箭不西巡。牧羊驅馬雖戎服,白髮丹心盡漢臣。唯有涼州歌舞曲,流傳天下樂閒人。”晚唐詩人杜牧,寫這首詩,已是元載死後半個多世紀了。他之所以以“元載舉箸”為詩的起首句,說明這位在肅宗李亨、代宗李豫兩朝,位極人臣,權傾一時的鐵腕人物也曾經想為收復河西失地出過一點好主意的。
然而,在中國極講等級的封建社會里,門第之高下,宗族之榮陋,階級之貴賤,仕途之正鄙,不但決定一個人的一生命運,也影響一個人的行為性格。元載之攀附名流,之巴結權貴,之投靠閹宦,之投機發跡,是與他的劣勢出身所形成的卑微心態分不開的。
元載(?—777),陝西鳳翔岐山人。一個做到宰相的大人物,連生年都不著史冊,可見其來路不明。我想,這使他很痛苦,正如一個名作家,別人怎麼想,也想不起他的什麼名作品一樣,因此,雖人五人六,其實心底裡,大概有點不那麼仗義似的。
腿上殘存的泥巴,身上寒酸的神氣,臉上太多的紫外線痕跡,岐山哨子面那生蒜的氣味,儘管這些事實上並不存在的心理陰影,成了他一輩子的病態。據《舊唐書》:“家本寒微。父景升,任員外官,不理產業,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