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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痛哭流涕地對男友說“當我死的時候,我希望丈夫子女在我身邊,希望有人爭我的遺產,我希望我的芝麻綠豆寶石戒指都有孫女兒愛不釋手,我希望孫兒在結婚時和我商量。我希望我與夫家所有人不和,不停地吵嘴。我希望做個幸福的女人,請你幫助我”。她的潛臺詞是“給我一個喧譁熱鬧用力的人生吧!”……這正是我要說的。
日式冷淡的平衡點,在於物趣和禮節,他們對人既然那麼捨不得花力氣,自然節省下很多注意力。據說日本職員入公司的前幾個月,都要做禮儀培訓,包括鞠躬的角度都大有考究處。可是,那是一種量化的禮貌,沒有體溫的,它不是人對人的用心。《老師的提包》裡,“老師”每每喜歡在夜深把玩一些舊物,什麼廢電池啊,旅行中收集來的小茶壺啊,裡面凝結著過往的甘苦記憶,他愛過的師母,就是琥珀一樣被防腐恆溫地凍結在裡面了,與之對稱的,《一個人的好天氣》裡,知壽總是在獨處時,玩味著她蒐羅來的瑣碎物什,前男友的陳煙、老太太的俄羅斯娃娃,這些濃情蜜意的對立面是,在老師能夠與師母共同生活的時候,在知壽可以與男友共處時,他們是不願意直接交流和言愛的。
自我狀態黏稠的後果,自然是對他人的離心力、疏離,這種東西,在歐美人的文化裡,被處理成一種懷疑論和哲思,這裡面尚有思辨的力度和*,對我來說,要刺激好玩得多,我去圖書館借書,如果借的是一本日本書,比如新井一二三,或是柳美里,就至少得搭配一本蘇俄文學。因為日本人的東西,又輕又省腦,感覺還有半個腦在休眠,就像你吃焦糖布丁或是一包薯條的時候,一定得另外配主餐。
我常常帶皮皮去坐搖搖車,有家小店,女主人總是裡外忙碌,不是給搖搖車縫個布墊子,就是隨著日影把它拖移走,這樣小孩子就可以不凍屁股,而且曬到太陽。我喜歡這樣全心、用力、認真活著的人。有次我看見中央臺採訪一個女芭蕾演員,十五歲就獲過國際金獎的一個女孩子,她說“芭蕾是個非常殘酷的藝術,如果你一個星期不練功,往往連基本動作都會完成不了,而你每天汗流浹背八小時的最好結果,也就是不退步而已”。
說實話吧,活到我這把年紀,知道所謂生活也是門殘酷的藝術,它好比按揭貸款,或是逆水行舟,除非你每時每刻都用正數的熱情去填補它,否則它給你的賬單一定是負的。聰明人,是可以看穿,啊,生活他媽的原來是入不敷出的騙局,書本是虛妄的,社會是灰暗的,男人是不靠譜的,還是袖手止步比較合算,可是,不消耗力比多的人生,是多麼環保卻無味啊,看破紅塵愛紅塵,看穿書本愛書本,看透男人愛男人。紅塵是髒的,書本可以還你淨土,書本是蒼白的,紅塵可以補足你顏色和五味,這兩樣東西還沒絞殺完你的生命力麼?沒事,那還有男人呢。
那個習舞的女孩子還說,在我的同學裡,我也不是天賦最好的,可是他們都在中途放棄了……其實各行各業都是這個通理,跑完全程的,往往是才賦中上而不是頂尖的人。比較下薩岡和杜拉斯、麥卡勒斯和厄普代克就知道,天才總是創作壽命很短,而技術性選手卻可以長青。天才是富翁的兒子,生來擁有鉅富,手藝匠是打工皇帝,寸土都要靠自己的汗水。天才令世界增輝,而苦練技藝的手藝人,更讓我們看到,即使是天賦庸常的人,也可以向上帝的不公挑戰。如果說,我對杜拉斯這個暴虐酗酒的傢伙多少還有點好感,也是因為她對所愛之物的偏執用力,重拳出擊。在龜兔賽跑的例項裡,誰先到達終點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烏龜肯定比兔子活得充實,因為它有目標,有幹勁,有一點點透過努力逼近目的地的*。哎,還是做一隻笨蛋烏龜比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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