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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一個大洞,怎麼也好不了。這才熬過了半個多月,日子還長。如果是咱這些人,該打譜死了。”
見素屏住呼吸,一聲不吭,大口大口地吸菸。
“他們全不打那個譜,想法活著守山包。有的人傷口爛得發臭,蹲在一個洞裡都聞得見。該用清水洗洗傷口,可是一滴水也沒有。發燒、說胡話的人哪天都有,能活動的就嚼了青樹葉兒,一點一點往他們嘴裡抹。常常是抹著抹著,人就咬緊牙關死了。就是這樣,還有人開啟錄音機聽歌。聽著歌抵擋一會飢餓,實在不行就爬出去找發綠的東西吃。敵人不定什麼時候就打炮,炮彈雨點一樣落,有的『貓兒洞』炸塌了,把人活埋在裡面。你看看,這個樣子捱兩個月!他們等到援兵上去換下來,差不多就剩那一絲氣了。臉色不敢看,看了嚇人。頭髮焦黃髮脆,像放到地底下悶了幾年似的,一梳理就斷。那身衣服全變成條條了,胡亂網在身上。這場仗可真苦,不親眼看看,你想不到那個步數。我外甥就是從這裡面活過來的。那時候沒死,大概以後會長命百歲。他現在學醫去了,學著把不該死的人救過來。該死的誰也救不過來。”
見素狠狠地把煙掐滅了,問:“那個姓隋的呢?也被困了兩個月嗎?”
“不,困了一個多月……他不和外甥在一個山包上。我外甥也不怎麼清楚他的情況,只是後來才聽說。”
“他到底怎麼死的?”
“他那個連原來是守一個哨位。後來仗打亂了,他們就被困在了裡面。那個哨位已經沒有什麼意思,連隊就設法回到咱們的陣地上來。他們在山裡打打藏藏一個多月,死了一多半兒,連長頭半月就死了。這裡邊有不少人是傷在地雷上,所以我一開始就說該死的地雷。那個姓隋的據說年紀也不大,夠勇夠靈的,所以能堅持到最後。連長死了,不知道誰代理了連長,這個再也沒法知道了。也許姓隋的早就一個人活動了,你想想看吧!那邊是悶熱地方,什麼都長得又高又粗,走路也沒有個下腳地方。他死了後,有人發現他兜裡有一片紙,上面有誰也不懂的數碼和符號。看到後來才知道是記了戰友死的日子和地方。到了半月那一天,一個數碼後面做了個三角符號,估計那天連長死了。人們還從他身上看到幾十處刀傷、抓撓印子、牙齒印兒。真好樣的,你想想他跟多少敵人搏鬥過。沒有人能勝過他,最後都敗在他手上。這個戰士了不起,餓不死、捅不死、渴不死也咬不死。他一個勁兒往我們的陣地上移動,死也要回來。到後來離我們陣地一定不遠了,他一定是那時候被什麼打中了。兩條腿都給炸掉了,他就用手抓地往前爬。腿使不上勁了,全靠兩隻手的力氣,挪動一寸都不容易。他就這麼爬,爬,手摳進泥土裡、石縫裡,用勁拉著多半截血淋淋的身子往前移動。那些該死的草木遮住了他,他離陣地一百米了還沒有人發現。他嗓子早渴啞了,什麼也叫不出來。後來離陣地只有五十多米了,才有人看見了他。一夥人跑過去,怕是敵人的特工隊摸上來,隨時準備開槍──一夥人認出是自己人,就去抱他。他的十根手指全露著骨頭,白色的骨頭尖磨禿了。他被抱起來,剛抱到陣地上就死了。他把血流完了。不過他還是死在咱的陣地上。這個戰士姓隋……”
隋見素的拳頭猛捶了一下桌子。鄰座都驚訝地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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