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東閣(上)(第3/4 頁)
披廣路而北巡。
崇殿鬱其嵯峨,
華宇爛而舒光。
摛雲藻之雕飾,
流輝採之渾黃——
我噓著聲,與純兒半蹲著身,輕聲靠近側室的窗牖,翻身入室,躡手躡腳,終於躲進隔間,隔著紗屏窺視堂中諸人。
曹丕一身深紫錦緞華服,高坐於上,與眾賓客各傾觴杯,面色紅潤,不勝喜悅。堂下文士皆列坐兩側,或衣冠楚楚、神情肅穆,或青衿凌亂、坐姿放蕩。公子席裡除了曹沖和曹真,還有個空位,想來定是曹植還未至。
堂尾立著一微醺男子,他端著耳杯,掃視眾客,繼續念道:
辭曰:烈烈徵師,尋遐庭兮。悠悠萬里,臨長城兮。周覽郡邑,思既盈兮。嘉想前哲,遺風聲兮……
念畢,曹丕拍手稱道:
“此君——想來諸位已不陌生,正是汝南才子、司空掾應季瑜之長公子——應瑒應德璉!去歲南皮之遊,夏時爛漫,季重、元瑜、偉長你們皆與我同輿共席,可惜那時德璉不在,否者,定要再出幾篇好詩了呢!”
“久聞德璉兄善作賦,賦中言及‘幽鄰’,莫非作於去歲隨徵北塞之時?”玄色曲裾的吳質提袖問道。
“然。”應瑒微笑應道。
果然如我所料,史上赫赫有名的建安七子,已經見到第一個了。
秦純壓低聲音:“阿姊,正宴未開,他們為何在此處小閣吃酒吃得如此歡暢?”
“正宴繁禮多儀,哪能像現在這樣遂心恣意,吃個痛快?”
“可他們當中若有人醉了呢?”
“不會,醪酒三杯兩盞不醉人,何況,我們二哥,今日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純兒逐字唸叨起後世歐陽修的這句名言。
我嘴角輕揚,眼睛卻繼續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純兒,考考你,你覺得,司空不惜花重金,禮下北狄之族,贖回舊臣之女,所謂何故?”
純兒思忖片刻,利索回道:“當然是念及昔年與蔡中郎之情誼,更思安定民心之計嘍。”
“天下苦亂久矣,漢女自韃虜而歸,的確能安定河內民心。可權策並不如此簡易,所謂故交情誼,更像是碩大政治果實下的零星點綴。蔡琰為司空和大夫人禮遇,一是其父為先朝名儒,四海之內多有蔡氏門生故吏;二是蔡琰精曉古籍,傳習家學,才壓文君,堪媲班昭,為當世女賢楷模。”
“聽不明白。”
“純兒,你不會真想不到司空府舉辦這次宴會的真實目的吧?”
純兒果然聰慧,一點就悟。
“所謂文宴,託以迎賀之名,實則是父親為了聚攬新收的北方文士,為府中諸公子擇選良師益友,充實府中智囊。阿姊,我可有說錯?”
我笑著給她豎起了大拇指。
在我與純兒閒聊之際,堂內眾賓依舊在談說曹操征伐之事。
“高幹雖敗亡,然幽並多逆黨,三郡烏丸趁亂劫掠,東岸更有海賊管承作亂,邊民飽受其虐……依老夫看,袁氏餘寇只怕一時難以盡除。”
“祭酒此言差矣,袁氏氣數已盡,如今袁譚已死,三子去一,熙、尚往投其父舊黨,早晚為司空所擒,平定邊塞,指日可待。”
曹丕挑眉,突然笑道:“邴祭酒、長文兄,慎言慎言!堂下還坐著一位袁紹營下的陳主簿啊,對人言其故主長短,豈非笑他無識主之能?”
部分賓客掩袖而笑。
邴祭酒即東閣學殿博士邴原,長文是“曹丕四友”之一陳群的表字。
被笑之人服飾暗藍,倒生得儀表堂堂,鬚髯修美,他端手作禮道:“公子多慮了,琳早年擇非良主,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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