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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他突然問這個幹什麼?
“哦,”楊遠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是誰審問的你?”
“預審員好像叫嚴盾,我看他的簽字知道的。”
“嚴盾?”楊遠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突然笑了,“兄弟,咱們倆有緣分啊。”
“不會是他也提審過你吧?”這也叫緣分?我想隨他笑,又沒敢。
“是啊,他不但提審過我,而且我們曾經有過很深的接觸。”
“我覺得這個人還不錯,起碼他對我的態度不錯。”
“是啊,”楊遠的表情嚴肅起來,“他是個好人……我沒有聽他的話,所以才有今天的結局。”
“遠哥,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大家說你是聽了他的話才回來投案的。”
“呵,你知道的不少嘛,”楊遠掃了我一眼,慢慢垂下頭來,“有些事情是解釋不清的。”
“遠哥,咱們還是不要說這些了,你直接給我說剛才你想說的話多好?”
“是啊,咱們還是說點兒實在的吧,”楊遠笑了笑,抬起手來拍了拍我的臉,冰涼的手銬蹭在我的肩膀上,有一種異樣的疼,“我沒有多少日子跟你說話了……兄弟,你的案子我也聽說了,搶劫是吧?我估計這事兒至少得判你三年,這三年可夠你受的。為什麼?勞改呀,跟外面不一樣。我活了三十多歲,光在勞改隊就呆了七年,呆會兒我順便給你說說那裡的事情。好好聽著吧,將來去了勞改隊不吃虧。”
楊遠開始回憶往事的時候,天黑了,外面的雨也下大了,雨點打在窗臺上啪啪作響。
鐵窗外的那輪月亮似乎並沒被雨絲遮擋,依舊圓潤瓦亮,這在我的記憶裡,似乎從來沒有過。
我從小生活在農村,是在那兒長大的。記事兒的時候我媽就去世了,所以我記不太清楚她的模樣,想象當中她好像戴一副很厚實的眼鏡,很有文化的樣子。我記得那時候我爹很英俊,是村裡惟一的公辦教師,他跟我媽都是從城裡下放到農村來的。我媽去世的時候,我爹大概有三十多歲的樣子,鄰居們說,看看楊老師吧,孩子他娘一走,他老了許多呢。那時候我倒沒覺得怎樣,就是心裡有點兒空蕩蕩的,感覺失落得很,像斷了線的風箏那樣亂忽悠,總是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獨的孩子……這樣的感覺讓我很沮喪,有時候會半夜哭著找我媽。我爹常常摟著我一歲大的弟弟呵斥我,哭啥哭?人家你弟弟都不哭呢……說著說著自己就流下了眼淚。我爹拉得一手好二胡,我經常在半夜聽見他用一種壓抑的聲音在拉二胡,像野貓叫。楊遠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幾乎是閉上的,我懷疑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語。
我小時候很聽話,六七歲就可以幫我爹照看我弟弟,甚至還會喂家裡養的一群鴨子。有一年冬天的一個夜晚,哦,那天下著雪……村裡的幾個叔叔把我爹抬回家來。我爹的眼睛上纏著很厚很厚的繃帶,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記得他躺在床上直哆嗦,他的手把炕沿上的槓子都摳下來了,指甲翹得老高,露出了白花花的骨頭。我很害怕,抱著弟弟躲在炕旮旯裡,不敢看他……是啊,我害怕,怎麼能不害怕呢?我是第一次看見我爹的臉扭曲成那樣。後來我才知道,我爹的一隻眼睛瞎了,好像是被人用石灰給揉的。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那是誰幹的,因為什麼才這樣對待他的,這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恥辱……我沒有打聽,因為我爹不讓我打聽,他說:你要是孝順你爹,就永遠別去問這件事情。那時候我小,真的沒打聽。後來長大了,我還是知道了一點兒內幕……我很茫然,不知道應該去找誰復仇。
那一夜,我爹把我和弟弟擁在懷裡,顫抖了好長時間,我覺得他要把我倆勒進他的肉裡去了。
夜深了,我爹就讓我抱著弟弟去了另一間屋子,他自己坐在炕上唱戲,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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