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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刻鐘,來到車站,上了公交以後選了一排空位坐下。我幾次去瞄池易暄,他目視前方,薄薄的嘴唇抿著,臉上看不出情緒。
一路沉默。到家後他先去洗澡,我幫他去臥室裡拿換洗的衣物。
晚風在窗臺擱淺,掀開了他的記事本。我瞥了一眼,忽然發現裡面是空白的。
他曾精心計算過需要透支多少年的身體來贖回我們的家,可是我前後翻了翻,找不到他寫過字的紙——
他撕掉了大半本,撕得很潦草,書脊從豐滿變得空癟。好幾張紙沒被完全撕下來,膠裝處殘留的部分皺到一塊,擠出苦臉。
我將記事本輕輕合上,放回原位。
晚上我莫名其妙發起了燒,我很多年沒有生過病,一下就燒到了三十九度,蜷縮在沙發裡打著寒戰。池易暄默不作聲地為我煮薑茶,我看著他在廚房裡忙活的背影,鼻子突然發酸。
我不想他和我一起淋雨,不想他因為我分崩離析。
我不是一個足夠正常的人,所以我希望人生的甘甜,他可以和其他人品嚐。我希望池易暄得到他應得的一切。
我頭疼欲裂,使勁去敲在腦袋裡翻攪的蟲子,捶打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急急忙忙地跑出來,去搶我的手腕。
“你幹什麼,小意!”
我想和他說:放棄我吧,放棄我吧。可說出口的卻是——
“你會永遠愛我嗎?”我質問他,“你會永遠愛我嗎?!”
“我會永遠愛你。”他跪坐在沙發邊沉聲說道,好像在宣誓。
“如果你騙我的話,我會去死。”
“我沒有騙你。我會永遠愛你。”他按住我的手腕,撫摸著我的額頭,哀傷地問,“為什麼總是這麼衝動?”
以前我從未從朋友們口中收到過“衝動”的評價,可能只有他在我身邊時,我才會變成一頭吃人的野獸。
我抱住他,想回到溫暖又美麗的西西里。我們曾坐在西班牙階梯上,分一隻香甜的to冰淇淋,沒有煩惱、不計後果。
阿格里真託的神殿之谷見證過我們的愛情——
古希臘神蹟遺址前有一座殘缺的伊卡洛斯的青銅神像,他的四肢被截去、羽翼破損,歪倒在廢棄的神殿之前。
我們將相機交給身邊的遊客,手牽著手在伊卡洛斯前照相,假裝得到了神祇的祝福,儘管他因為飛得離太陽太近而隕落。
池易暄選擇寄出了錄影與聊天記錄,聽說李檳的老婆直接殺到了公司,打得他滿地找牙。當他向我分享這件八卦時,他一直在笑,彷彿聽了個笑話,可是我卻笑不出來,因為他的下一句話是:“我被停薪留職了。”輕飄飄一筆帶過。
我沒去正經公司幹過,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只是問他:“你還好嗎?”
他說:“還好。”
一週以後,公司對池易暄的處理結果下來了:
開除。
我聽到這個訊息時正在吃宵夜,冷凍過的大白菜水分不足,軟塌塌地掛在筷子上,我張著嘴,半天沒合上。
“開除?”
“嗯。”池易暄捧著速溶燕麥片,拿支小勺在杯中攪動著。
我沒了胃口,太陽穴突突直跳。為什麼是他被開除?
“李檳也被開了,以後沒法去禍害別人了。”
他低下頭將杯中的麥片喝完,起身將空杯放進廚房的洗手池內,和我說,“先睡了。”之後就回了臥室。
我實在是吃不下去,將麵碗封上保鮮膜放進冰箱,輕手輕腳地走到臥室,推開門向內看去。
池易暄真的睡下了,睡在他最常睡的那一側,呼吸聲很輕,幾不可聞。
我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拿起沙發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