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攢出笑來柔聲道:“哥哥莫氣,王都裡那些鎮日泡在溫柔鄉里鬥雞走狗的紈絝,他們看不上阿凝,就當阿凝看得上他們麼?阿凝要嫁,也是嫁當世的英雄。”
這話原本不過說說而已,表示她基本上並不糾結被丞相二公子嫌棄這等事。但時隔不久,果然遇到命中註定的英雄,就在那一年,那個冬天。英雄騎著黑色的馬,執一把八十斤的重劍,姓沈名岸,字泊舟。
那是黎莊公十七年的嚴冬,大漠凍雪,黎姜兩國交界處發現成群的汗血馬,兩國都想據為己有,互不相讓,以此為引子,引發多年宿怨,終釀出一場大戰。宋凝早聽說沈岸的豐功偉業,少年心性,心中不大服氣,一直想找個時機與他一較高低。
終於這一天,大雪紛飛,兩軍對戰在桑陽關前。時機得來不易,一向穩重的宋凝不顧兄長眼色,率先拍馬而出,列前祭出自己的名號,沉聲叫陣:“紫徽槍宋凝前來領教沈岸沈將軍的高招。”寒風的勁力帶著她破碎嗓音傳往敵陣,獵獵招搖的旌旗中,白袍將軍跨馬緩緩而出,英俊淡漠的一張臉,手中泠泠似水的長劍泛出冰冷白光。
這一場武勇的單挑,宋凝的槍法從未使得如此笨拙,不過五招便被摜下馬來,一輩子沒有敗得這麼快,敗得這麼慘,對方卻連眉毛也沒挑動一絲,只在長劍不經意撥下她頭盔時怔了怔:“原是個女子。”
宋凝愛上沈岸,因他打敗了她。這也是後來比武招親不得不流行的原因——世上強大的姑娘越來越多,強大的姑娘們在尋找夫君時基本上都用的一顆獨孤求敗的心。你想得到她,就先打倒她。你若打倒她,就必須得到她。如果你打倒了她又不願意得到她,就會演變成一篇虐心文。
總之,紫徽槍被沈岸手中的長劍隔開到兩丈外。他坐在馬上,探身劍一揮勾起靜臥於地的長槍,回手一擲便堪堪釘在宋凝身旁,聲音沒什麼起伏:“你的槍。”風捲著雪花在大漠裡橫行無忌,他眼睛裡是她身後的三萬雄兵,她唇角有隱隱笑意,眼睛裡卻只有他一個人。
沈岸在宋凝心中矗成一座巍峨的高山。黑色的戰馬,月白的戰袍,揮起劍來既快又準,絕不在女子的臂彎中蹉跎人生,她想,這才是她心中的英雄,可惜,是敵國的英雄。
但英雄也有落魄的時候,且總有落魄的時候。歷代當得上名將二字的俊傑們皆是如此,不是曾經落魄,就是正在落魄的道路上。於是,沈岸遇到宋凝,此後走在了落魄的道路上……其實也不能這麼說,這麼說不好,顯得宋凝太掃把星。沈岸大敗於蒼鹿野這事著實與她無關,軍事學家們分析很久,能找到的最可靠的理由是沈岸的八字說他那一天不宜出行。
蒼鹿野一戰,沈岸敗在黎國大將軍宋衍的手下,所帶的五千精兵全軍覆沒,自己也身中數箭,負險戰死。黎明時,宋衍的海東青穿過綠洲戈壁,撲騰著翅膀落在宋凝手中,宋凝從海東青的爪子上取下裝著軍情的竹筒,手一抖,巴掌大的絲帛掉進泥水,字跡模糊成一道惻惻的陰影。宋凝不相信沈岸戰死,因她剛把沈岸定義為心中不敗的英雄,不到三天,不敗的英雄就被打敗,感情上講,著實讓她難以接受。
宋凝帶上傷藥跨馬奔出營地。她想,若他沒死,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救活,若他戰死,就讓她找出他的屍骨將他親手安葬,他不能成為大漠裡無主的枯骨。他是讓她動心的第一個人,和黎國王都裡那些醉生夢死的紈絝們都不同的一個人,一個真正的男人。其實她怎麼知道他是真正的男人,她也沒有試過,一切都只是想象。她卻在想象中更加地愛上沈岸。
陰沉沉的天,大漠的風像夾著刀子,胯下戰馬被狂風捲起的碎石擊得嘶鳴,宋凝伏在馬背上,平沙莽莽間,她用白紗掩住眼睛,護著懷中傷藥咬牙逆風而行,手和臉被洶湧而過的風沙擦出一道又一道口子,她將手上的口子放在唇邊舔一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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