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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縈替婉雲揩著淚,小聲說:“還說讓丞相為婉夫人畫幅像呢,這下可好……”
孔明笑著走過來,“好啦,哭得花貓似的,怎麼畫呢?我就是走,也不會明天就走嘛。”
婉雲止了淚,吸著鼻子。正這時,瞻興奮地跑了來,“爹爹,蒸菊花餅了,快看呀。”
大家抬頭看,只見瞻的脖子上繫著一隻繡囊,鼓鼓的,梳起的總角上還掛著一朵菊花。
“瞻兒,這是什麼?”孔明俯下身攬住他。
“是子安哥哥帶著我和青兒採的菊花,高媽媽說,這個做菊花餅最好吃了,我採了來,給爹爹做菊花餅。”
“好,那快請高媽媽來,咱們一起做菊花餅好不好?”夫人開啟瞻脖子上的花囊,用手輕輕撥弄著菊瓣。
“好!”瞻高興地拍著手。
一霎時,後院裡熱鬧起來。
乳母高氏成了最主要的角色,指點著大家用蜜酒浸了菊,用百合浸水和了面,又拌了紅棗、冰糖、蓮子、削了秋梨。子安在院中生起了火。
婉雲揉著麵糰,她看著她的先生,此時此刻,他挽著袖口,一絲不苟地把紅棗在白白的菊花餅上碼成圖案,那份專注的神色,一點也不亞於他在書案前批奏章的樣子。婉雲抬頭看著天,她真怕天早早黑下來,她真想讓此時此刻,成為永桓。
而孔明在弄好一個菊餅後,便面帶笑容地望著這祥和的一切,把著瞻的手搓面棍兒的夫人,扇著爐火的子安,和高媽媽攪著菊蜜的婉雲。
婉雲,瞻兒,高媽媽,一切一切季漢的父老,你們可知道,在你們的北方,還有一個強大的曹魏嗎?你們可知道,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這古訓嗎?你們可知,諸葛孔明,他早已不是那個精神百倍,理政不倦的年青人了嗎?
一陣菊風,讓空氣中都浸了甜絲絲的蜜意。誰也沒有發覺孔明異樣的神思。誰也不知道,他們表現得越和樂,這位季漢丞相的心中,越是湧起莫明的惆悵與焦急。
深宮內劉禪的御案上,整整齊齊地擺上了一大撂奏章。蒲元刀造迄,連弩制畢,軍備已完,國庫已盈。
這一連串的好訊息,卻讓他的心裡堵上了一塊石頭。他知道,他的丞相,又要離他而去,去為他開疆拓土。但他卻厭倦了戰事,他不想要長安,不想得天下,他只想守在這天府之土,和他的臣僚,和他的百姓過著歌樂無憂的日子。他還想,讓相父諸葛亮盡享天年,他不想為了那沒有結局的戰事,生生消耗盡季漢的希望,也是丞相的生命。
而面對著相父,他無論如何講不出這樣的話,這江山是他的父親帶著一大批人,用血與生命換來的,那一輩人的志向,是安天下。在他們面前,自己只有自慚形穢。這種自慚和君王特有的驕傲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只有劉公嗣身上才有的特殊氣質。
他翻著那些奏章,百無聊賴,忽地,他轉過身問:“太醫令給丞相看脈的脈案呢?調來朕瞧瞧。”
申屠愣了愣,忙著回話“是,老奴這就去宣,陛下親自問問便可。”
不一會兒,太醫令急急趕來。伏伏在地。劉禪擺擺手,命他平身,隨意地問:“太醫令,前者,你為丞相診脈,丞相的舊疾如何了?”
太醫令想了想,認真地回答:“啟陛下,丞相病在腠理,唯潛心休養、藥石常伴,或可平復,此疾最忌憂勞傷神。”
劉禪向前探探身子:“那……若是悉心調理,不復軍政之勞,可無恙乎?”
“那是最好不過,只是,丞相為人,陛下也是知道的,唉,”太醫令說著,搖頭苦笑。
劉禪長長吸了口氣:“你回去細細理出丞相的治疾之法,研丹採藥,務要使丞相早日康復。”
太醫令叩頭而去。劉禪只悶悶地坐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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