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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白瑩如鵝毛落下,銀裝素裹,長安屋舍儼然、森冷羅立的西城,赫然是一片死寂。
早已入了夜,但是左丞相府上上下下仍舊是忙碌得緊,端著熱水的、奉著藥罐的,扶著老夫人從下了鎖的內院趕緊向外院趕去的,整個楚府上上下下三房人,此時幾乎都集中在了“陌上居”中。
左丞相,即當今的內閣次輔是第二個進屋的。
明明才剛過了不惑的歲數,楚相的頭髮卻幾已花白。他顫抖著手指走到了那架烏木方格雲紋拔步床前,當看見床上那清瘦病弱的青年時,眼淚終究是忍不住地從眼眶中落下。
“雲疏!”
悲痛的喊聲中夾雜著一點哭腔,朝堂上冷然肅立的左相此刻也潸然淚下,用寬厚的手掌撫著長子瘦得顴骨凸起的臉頰。手指穿過那依舊黑亮順滑的長髮,楚相手指顫抖的幾乎快要控制不住。
繼室王氏在一旁看著,眼中也有淚花聚集,卻終究沒落下淚。
而老夫人卻早已在楚相趕來前昏倒過一次,此時被身邊的大丫頭帶上了外室休息著。
不小的內室裡集聚了整個楚府三房的人,庶子出身的大房和三房,以及嫡系的二房。此時楚家現任的當家人楚相正半坐在拔步床前,身上的緋色官袍還未褪下,渾身帶著從皇宮裡趕出來的焦急。
如果病重的不是楚少陌,恐怕楚相還沒這個機會在內閣值班的當夜臨時出宮。
這場來勢洶洶的風寒讓丰神俊朗的青年整個人都清減了大半,原本如玉般的手指此時骨節分明,原本飽滿微笑的唇此時泛了蒼白,長安第一公子就算有著再大的神通,在病痛面前也依舊無力翻身。
楚少陌的眼睛亮得出奇。
不知是否是迴光返照,他的目光溫柔和善地從床邊所有人的臉上輕輕地掃過。
痛哭流涕、難以自持的父親,隱隱含淚、暗自不發的繼室,大房、三房裡各個閃躲的目光,還有幼弟懵懂單純的目光。
楚少陌在楚府長了二十餘年,還是第一次用這般赤|裸坦誠的眼光打量過楚府上下的每一個人。他的瞳孔並不純黑,似乎是隨了故去的母親李氏,天生便是微弱的琥珀色。
而這雙眼睛,此刻正映耀著這間清雅素樸的屋子。
匾額上的“陌上居”三字是他前年親手題下,他自小師承文慶公,加冠前便已出師;床邊簡單擺放的蒼龍噴玉琴是他出生時,由皇帝親自送出的賀禮。
這滿屋子看上去簡樸淡靜到了極點,極富君子之素雅之風,但是,光是那暗沉於文寶之下的富貴和才華,便已然顯示了這個病入膏肓的翩翩公子曾經是怎樣的光華絕代。
“雲疏!可聽見為父的話?”
雲疏是楚少陌的字,本不該起這樣寡淡的字,但這卻是文慶公當日為他加冠時,親手提筆寫下的字。
『耀日拂曉旭,雲疏亦輕狂。』
文慶公當日以“雲疏”二字壓住了他文壓長安的才氣,願他韜光養晦,將璞玉慢慢打造成型。但是雲疏雲疏,最終卻未曾輕狂,反而隨雲飄逝,真正疏落。
楚少陌微微張開口,剛有氣流從胸腔中流過便感覺喉間一陣火熱,讓他無法說出聲來。等過了許久,沙啞低柔的聲音很微弱地在房間內響起:“父親……”
這聲父親讓楚相的眼淚再次落下,便是剛剛又進了內室的老夫人聞言,也是差點再次哭暈過去。
楚相握著長子柴骨一半的手,凝噎著:“雲疏,你的老師昨日來看過你,今夜已深,為父已派人去告知了文慶公,想來他定會及時趕到。”頓了片刻,他又道:“因……因你的事,今夜皇上特批了為父出宮,想必陛下不久也會派人前來探看。”
話音剛落,宣旨太監的聲音便從屋外響起。因楚少陌病重無法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