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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後院,游泳池仍是乾涸,上到二樓,有個房間永遠寂靜。
他回到大廳,在昏暗裡點上一支菸,抽了幾口,忽然瞄見角落那架許久不用的鋼琴。
扶著手杖走過去,掀開琴蓋,嘗試著只用單手彈了幾下,兒時被人逼迫著學過的東西還零星記得。
他嘴裡叼著菸捲,手指放下去,調子便斷斷續續地浮上來,正是在車裡聽過的那首,歌詞隱約在腦海裡飄蕩,他自嘲地笑,忽然扔掉手杖,瘸著腳走去沙發坐下,仰靠良久,直到夜色濃黑。
最後,王居安摸出手機,打電話給老張:“你明天一早過來,準備好香燭紙錢,我要去上墳。”
他已獨自在這房子裡待得太久。
這棟別墅,半年前被抵押出去,最近又被他贖回來,它承載了太多對故人的回憶,像一張老唱片,記錄以往的時光流逝,又像一座華墓,碑文刻鏤出一個男人的半生經歷:幼年失恃,中年喪子,他鄉異土,誤入浮華。
江南三月,春光勃發。
周遠山是基督徒,蘇沫就隨了他在當地選了一座最大的教堂舉行婚禮。
他們原以為賓客不多,誰知從親朋好友到兩人的同事同學算下來,正好滿滿地排了一屋子,舅舅一家提前兩天從南瞻過來,更有幾位好友攜兒帶女和佟瑞安一起趕來捧場。
教堂正廳裡亂哄哄嘈雜不堪,清泉和另一個叫石頭的小男孩一起當花童,兩人穿戴整齊卻都有人來瘋,興奮地滿場奔跑,一時大人喊小孩叫。
蘇沫坐在新娘室裡都能聽見,忽然有些頭痛。
伴娘正給她補妝,蘇沫問她:“外面是不是很多人?”
伴娘說:“你們自己請的人你不知道?其實大家都是來給二婚女撐門面的。”
蘇沫白了她一眼。
伴娘瞧了她一會,皺眉道:“來,新娘子要笑開,再笑甜一點,你怎麼像不上心一樣,我記得你那個老同學結婚那會兒,笑得鼻子眼睛都分不開了。”
蘇沫聽見這話倒是笑了笑。
伴娘又嘆:“我就是給你們這些人當伴娘當多了,你都二婚了,我現在那位還沒影呢,真著急。”
蘇沫握握她的手:“順其自然,找個條件差不多的脾氣好的就行了。”
伴娘說:“每個人結婚的時候都絕口不提愛情,個個都是多不屑的樣子,你就裝吧。”
蘇沫沒做聲,過一會才道:“可遇不可求。”
伴娘笑:“內涵了。”
不多時外頭漸漸安靜。
牧師的聲音清晰可辨:“我們今天在此神聖莊嚴的聖堂中,在上帝的面前和會眾的面前,要為周弟兄和蘇姊妹二人舉行神聖的婚禮。在聖經□紀中,神說:那人獨居不好,我要為他造一個配偶幫助他……你們也要記住,你們不是獨自步入人生的旅途。在你們面臨困境之時,不要膽怯於向他人求助……”
接下來便是一連串文縐縐的禱告,底下人熬不住,聽得直打呵欠,開始悄悄講小話。伴娘偷跑進去,對蘇沫道:“那些女的都腆著臉瞧你家周帥哥呢,你還不趕緊出去英雄救美。”
話音未落,外面有人宣佈新娘入場,蘇沫站起身,仔細整理了頭紗裙襬,慢慢走出去。
不知為何,這一路她感到極其緊張,眼皮輕跳,偶有耳鳴,直到在眾人跟前站定,還沒緩過勁來,她幾乎能感到血液在血管裡流淌,路過心臟時又驟然間斷,令人十分難受。
她從沒這樣怯場過。
牧師微笑,問:“誰同意將這位女士嫁給那位先生?”
親朋好友紛紛舉手,笑答:“同意,我們都同意。”
牧師又問:“誰不同意將這位女士嫁給那位先生?”
大夥都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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