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座鐘(中)(第1/2 頁)
次日,朱翊鈞別了李太后,傳旨司禮監秉筆太監張鯨服侍,在眾人簇擁下到了文華殿參加進講。按隆慶六年開始的常儀,每月逢初二、十二、二十二,皇帝御文華殿進講。其儀制比日講隆重的多,相當於小號經筵。此次進講和早朝顛倒了日期,改為今日。
張居正在隆慶六年,因皇帝年幼,進呈《帝鑑圖說》,是馬自強等講官考究歷代帝王事蹟編寫的,選取了“善可為德者”八十一事,“惡可為戒者”三十六式,圖文並茂。又呈上《日講儀注》八條,詳細規定了皇帝的課程表,並要求“非遇大寒大暑,不輟講讀”,可以說對皇帝的教育問題極端上心了,比隆慶帝要求還嚴。
本次進講由勳臣、尚書、都御史、通政使、翰林學士分別擔任知經筵事和侍班,鴻臚寺、錦衣衛堂官在列鳴贊(喊號子的)。張居正今日主講,陶大臨和許國侍講。張居正雖覺皇帝聖學大漸,但未揠苗助長,仍進講《帝鑑圖說》。講了幾段,講到宋仁宗不喜珠粉。小故事很簡單:宋仁宗時期宮中喜歡戴珍珠首飾,京師珍珠價格因此很高。仁宗有一天看到張貴妃滿頭戴珍珠,就說:‘滿頭白紛紛的,沒些忌諱。’張貴妃和後宮從此不戴珍珠了,京師珍珠價格跌落。
張居正進講道:“明君貴五穀而賤金玉。五穀養人,故聖王貴之;金玉雖貴,飢不可食,寒不可衣,銖兩之間為價不貲,徒費民財,不適於用。故《書》曰:‘不作無益害有益,不貴異物賤用物’。良以此而。”
朱翊鈞上世前妻很喜歡奢侈品,他雖然家資豐厚,卻也曾經很起了幾次口舌。聽了張居正所進講,覺得好有道理,就說:“國之所寶,在於賢臣,珠玉之類,寶之何益!”
張居正率領群臣叩首道:“皇上言及此,社稷神靈之福也。”
朱翊鈞嘴角抽了抽,又促狹道:“奈何宮中婦女好妝飾,朕於過年時賞賜,每每節省,卻有煩言也。”
張居正聽了,雙眉豎起,嚴厲的看著朱翊鈞。朱翊鈞和其對視,張居正跪地抗聲道:“國事如稠,今庫中所積幾何?唯聖上留意,後宮有煩言者,黜之!”
朱翊鈞討了沒趣,知道自己又拿出後世的態度來面對今世士大夫了,暗自謹慎。乃點頭道:“張師傅說的是,朕當以聖祖為法。”
張居正欣慰道:“自古聖人所受艱辛苦楚,未有如我聖祖者,幼時流離轉徙,無以餬口,仁祖、文淳皇后去世,競不能具棺槨,藁葬而已。及登大寶,得元人水晶宮漏,立命碎之!孝慈皇后親為將士縫補衣鞋。臣竊以為聖祖以天之心為心,故能創造洪業,傳至皇上。皇上能以聖祖之心為心,必能永葆洪業,傳至無疆。”
兩次對答,朱翊鈞徹底明白了這些“賢臣”心目中理想天子的模板,心中暗自計較,口中卻道:“朕不敢不勉行法祖,幸賴先生輔導。”
兩人對答一番,張居正等繼續進講了一刻。內監提醒鳴贊官,讓皇帝課間休息。
朱翊鈞進文華殿左室松乏,殿中群臣也都竊竊私語,伸伸腰。張居正閉目假寐間,一個小太監出來道:“張老先生,皇爺叫你進去。”張居正聽了,移步進了左室。
待參拜畢,朱翊鈞笑道:“先生看看這個。”
張居正見桌面上放了一個高約一尺半的木盒子,鑲金嵌玉,盒子下鑲著水晶的罩子,裡面有一個圓圓的銅餅正在左右擺動。盒子上頭也是一個銀色的圓盤,密密刻著子初、子正之類的時辰標誌。上面一個指標指著圓盤上的刻度,正是巳正。
張居正沒見過座鐘,但聰慧無雙。乃笑道:“此物可是計時的?”
朱翊鈞道:“不錯。朕稱之為“座鐘”,是宮內匠人做出來的,和欽天監對比過時辰,每日雖慢半刻,卻極盡巧思。”
張鯨在邊上湊趣道:“這座鐘內用重錘、擒縱器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