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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望著它,突然想到了一個大黑獒那日正在想的問題:他這麼快地來到它跟前,他想幹什麼?他是不是不希望它醒過來?可是事實上它已經醒了,他應該怎麼辦?它無疑是一隻惡狗,它咬慘了他,它是岡日森格的最大威脅,它最好的去處就是死掉。父親這麼想著,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是完好無損的,它雖然沒有牛力馬力狗力,但掐死毫無反抗能力的大黑獒那日還是綽綽有餘的。
大黑獒那日似乎明白父親在想什麼,衝著他的手低低地叫了一聲。
父親搖了搖手,同時咬了咬牙,好像馬上就要動手了,但是突然又沒有了力氣和勇氣。沒有力氣和勇氣的原因是父親發現自己一點也不恨它,父親天生是個喜歡動物尤其是狗的人,他不能像報復人那樣報復一隻狗。父親放鬆了咬緊的牙關,搓著兩隻手,坐在了地上。
大黑獒那日立刻明白了父親心理的變化,揚起的大頭沉重地低下去,噗然一聲耷拉在伸直的前腿上,疲倦地粗喘著氣,躺歪了身子。父親望著它,內心不期然而然地升起一絲柔情,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大黑獒那日蓬蓬鬆鬆的鬣毛。
大黑獒那日再次揚起大頭費勁地扭動著想咬那隻手,咬不著手它就撕扯父親的衣服。父親不理它。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上,手在鬣毛裡滑動著,開始是在毛浪裡輕柔地撫摩,慢慢地變成了撓。他在它的脖子上不停地撓著,撓得不癢的地方癢起來,癢的地方舒服起來。脖子的舒服就像湧出的泉水一樣擴散著,擴散到了全身,擴散到了內心,而舒服一進入內心就變成了另一種東西,那就是好感。藏獒是很容易產生好感的那種動物,它們有老虎獅子的野蠻兇猛,卻很早就被人類馴化,甘願為人類服務,就是因為它們有著老虎獅子沒有的接收感情和表達感情的神經系統,它們的潛質裡最最活躍的便是對人類產生好感的那部分因子。
不知不覺地,大黑獒那日的大頭不再費勁扭動了,牙齒也不再撕扯父親的衣服。它感到一種癢癢的溫暖正在升起,一種忍受傷痛時來自人類的慰問正在升起,突然意識到,面前的這個人也許並不一定是個面目可憎需要提防的陰謀家,至少在此刻,他並不想報復性地加害它,而是想討好它。它不喜歡他的手接觸它的皮毛,卻非常喜歡這樣的接觸演變成一種舒適的享受和討好,尤其是陌生人的討好、仇人的討好,這是它戰勝了他的證明。它把頭放在了伸展的前肢上,靜靜享受著暖洋洋的撫摩,那隻沒有受傷的眼睛和那隻傷得很重的眼睛漸漸蘊涵了非常複雜的內容:容忍你但並不一定接受你,不咬你但並不一定喜歡你。它是西結古草原的領地狗,它唯一忠於的只能是西結古的土地和人。可是你,你是什麼人?
老喇嘛頓嘎進來了。大黑獒那日朝他搖了搖尾巴。老喇嘛頓嘎一看大黑獒那日醒了,而且在父親的愛撫下顯得非常安靜,高興得甚至給父親鞠了一個躬。他轉身出去,拿來了一些切成碎條的幹牛肺,交給父親,做了一個吃的動作。父親拿起一條牛肺就往自己嘴裡塞。頓嘎擺擺手,指了指大黑獒那日。父親明白了,這幹牛肺是餵狗的,就一條一條往狗嘴裡塞去。大黑獒那日吃著,顯得有點費勁,但仍然貪饞地吃著。
老喇嘛頓嘎出去了。他是西結古寺專門給領地狗拋散食物的,他愛護領地狗就像愛護自己的孩子一樣。他高興地離開了僧舍裡的大黑獒那日和父親,把自己的想法迅速散佈到寺院的各個角落:那個客居在西結古寺的漢扎西,是個肚量很大的心地善良的喜歡藏獒的不加害仇狗的人,這樣的人帶著雪山獅子的化身來到了青果阿媽西部草原,美好的事情就一定要發生了。而且漢扎西居然想吃幹牛肺,草原人自己從來不享用牛肺羊肺,牛肺羊肺是專門用來餵養狗的。他想吃牛肺,說明他前世也是一隻狗,一隻大狗好狗,一隻靈性的獅子一樣雄偉的藏獒。藏獒吃了牛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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